赢厌于人群的喧嚣中听到了神虞的声音,再度喊:“有苏虞,你出来,本王有话问你。”
门窗紧闭地神女殿,天光穿透窗棂,斜斜打在地上。倾斜的光影中,神虞披散着银发,慢慢睁开一双银色的凤眸。
她向光影看去,眸底有些疑惑。至于耳畔赢厌的呼喊,她充耳不闻,选择置之不理。
山门前。
危岚喊道:“师傅,神女在闭关。”
赢厌向传来神虞声音的方位侧着耳,久久不闻神虞回答,转而将一腔怒火发在危岚身上。
他怒斥:“闭嘴!本王不是你师傅。”
纪牧云见危岚挨骂,立时提气而起,飞到赢厌近处,向他深深一拜,恭敬跪下,道:“纪牧云有心拜神子为师,还请神子收下纪牧云。”
赢厌顿时向近处侧耳,怒吼:“滚!本王不收徒!”
纪牧云不见气馁,站起身,攥紧了拳头,坚定道:“神子,纪牧云绝不放弃!”
赢厌从竹刺阵抽出一只手,挥掌向她打去。
那一掌因他接连十日的破阵,真气有所消耗,也仅用了两成力。
站在近处的纪牧云脸色惊变,在他看来,赢厌轻飘飘地一掌堪称震撼。
一团红雾在他掌心凝聚成型,凌空向他拍来,一时风声如地狱走出的恶鬼发出骇人的嘶吼。
无人可在地狱恶鬼面前不生畏惧,他心神因畏生乱,慌乱使出全身内力,对上他那一掌。
红雾在他使出全身内力对抗下,不曾停顿片刻,狠狠将她拍在了地上。
纪牧云肺腑顿感一阵粉碎的生疼,趴在地上呕出一滩暗红色的血。
她唇带血痕,白着脸撑起身,看着一身血衣,被竹刺架在空中的赢厌,崇敬道:“纪牧云就算死在神子掌下,也要拜您为师。”
半山腰的纪家主发出一声喝彩,喊道:“我儿好样的。”
赢厌茫然向半山腰侧耳。
云榭天的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她们怎和山下人反应不同?
这时的他尚且不知云榭天由有苏一族创建,山民被庇护几百年,将有苏一族遵循的信条刻到了骨子里。
后来的后来,他知了纪家主因何为纪牧云喝彩,已然摆脱了天厌之,不再是世人眼中的人魔。
神虞闭关的第三十日。
山门外的一步一阵,赢厌踏出了三百余步,连破了她三百余个阵法。
神女峰几乎挤满了为赢厌喝彩的山众。
她端坐在神女椅里,也感慨,哪怕前世的神阙握半个天下,也未让她云榭天的山众如此折服。
莫念奉来一盏花露,她接了过来,垂眸浅啜了一口。
她得知赢厌重生,想为他重造一双目时,就在等执笔人给她的惩罚,却迟迟没能等来。
她重生后改变了许多东西。不与神阙亲近了,让赢厌提前三年踏出了寂渊,现在又打算给他一双目。
这一切就发生在执笔人笔下,它让她与赢厌一起重生了,是否代表默许了她这女主来日可以不与男主神阙在一起?
她放下手中花露向莫念看去。
大殿门窗紧闭,桌上摆着琉璃灯,光线幽幽泛黄。
莫念站在她一侧,一身素色衣袍,腰身劲拔。他年长神虞八岁,面容早已蜕变成山下男子冷硬的线条。
剑眉朗目,下颌立削。
英气十足。
云榭天的男儿多以艳色为美,似他这样的长相,在云榭天山众来看,甚至算不上好看。
莫念眉目沉静,见神虞看他,微抬眸回视。看到她恢复黑色的凤眸,屏息红了脸,沉静的神态,顿生了云榭天男儿特有的娇羞。
他羞涩问:“神女要吩咐莫念做什么?”
神虞是认得他五官的,他跟了她十一年,许是她过于仔细观瞧了他,这样熟悉的五官分明多了几分陌生。
神虞意识到这突来的陌生感,怔愣了一下,心头莫名起了不确定感。
她移开视线,顿了一下,道:“把门打开吧。”
从山门到神女殿,是一片开阔的泥土地。山中云雾不散,打远处看看不到地面,只可见巍峨的神女殿高高伫立在云端,并不觉寒酸。
可从各峰赶来的山众,为看新上山的神子,来到神女峰,站在了神女峰地面,看到了这份藏在地下的寒酸。
一代神女创下云榭天,在百国敛了百年财。二代神女承一代神女财力,培养山众习武,后倾全山之力欲一统山下乱世,却失败了。
而后的神女,大多不成器,算是无功无过的山主。靠着一代神女留下的财富,养了几十万山民二百年。
到了神虞这一代,云榭天穷了,穷得只剩下一座金矿山。山众学会了自力更生,又有神虞庇护着,在这山外山中可以五谷丰登,得以衣食无忧。
数年前神虞下令凿金山,为山民修桥铺路,峰峰建了不下百个学堂。
仅几年,纵是在山上的山众也穿起了山下权贵人才能穿上的锦袍。
各峰赶来的山众,围观震撼赢厌武功的同时,看着脚下的泥土路,心底难免不是个滋味。
小神女可是她们云榭天的山主,其余峰尚且有青石铺路。作为小神女居住的神女峰,竟至今还是泥土路。
她们听闻山下皇帝坐金椅,走白玉道。她们小神女位在山下百国皇帝之上,至少要铺一条纯金之路才配身份。
神虞从神女殿走出,走入山民中,看到了被一块巨石压在地上,看不出是个人的赢厌。
神虞站在人群中央,负手看着他。
赢厌一月来水米未沾牙,纵有无敌的武功,一身人魔骨,到底站在‘人’的范畴内。
他饿得早已前胸贴后背,听到神虞的脚步声,脸埋在黄土内,只动了动被巨石压在下面的手指。
神虞问:“麒麟尚好?”
赢厌没气力恨她了,从喉咙发出一声闷哼。
他不知她所谓的好是什么好,他还在喘息,是个活人,没死。
神虞只得蹲下身,又问:“可还想杀本座?”
他三十日连破三百余阵,走出三百余步,代表他这三十日一直对她杀心不死。
赢厌勉强抬起了头,对神虞道:“有苏虞,我认了。你的确厉害,先放我出去。”
神虞‘啧’了一声,轻声道:“麒麟,本座在问你,你可还想杀本座否,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
有从头围观的山众,听到这话有些耳熟,人魔神子是不是说过类似的话?
对比人魔神子那凶戾的模样,说出类似的话。小神女泰然自若的姿态,吐露此言,可比人魔神子胜了好几筹。
赢厌深吸了一口气,重声道:“不是!”
神虞又‘啧’一声,摇头:“麒麟,本座在你之上,你回本座的话,可不能这样回。”
她站起了身,叹道:“本座有生之年第一次为接神子下山,可你做了本座的神子,对本座并不尊重,本座很不满意。”
红拂听闻神虞出关了,与修养好的绿梧一起走到她左右。
神虞问绿梧:“绿梧,你说本座应该怎么惩罚神子不敬之罪?”
绿梧趁着修养的这些时日,没少出门看赢厌惨态。碍于当日赢厌震碎浑身玄铁链,随手拉开十寸厚的石门过于骇人,她心底尚且对他有几分惧怕。
被神虞一问,有些犹豫地回:“您还是问红拂吧,绿梧也不知道。”
神虞于是问红拂:“红拂认为本座应该怎样处罚神子?”
红拂寻到神虞所说的冰莲后,为看护冰莲,没怎出药殿。对于赢厌的人魔身份,与神虞未来会对他的态度,心底早有了衡量,道。
“红拂认为,神子若对神女不敬,不如罚去他黑云山。”
打黑云山而来的山众,较其他峰山民穿着略显寒酸了些。她们黑云山自有峰情在此,自比不了其他峰的富饶。
红拂一句‘罚他去黑云山‘,深深刺痛了在场每一位黑云山而来的山民的心。
她们委屈看红拂,异口同声问:“红姑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黑云山峰是穷了些,猛兽多了些,民风凶悍了些,怎也不至于成了她口中的流放之地。
红拂来日是做神虞左护法的人,这些年有老神女的护法手把手教着。又因神虞之令,不少去山下为皇帝们间的事忙碌,身上自有一番威冷。
她冷冷看黑云峰的山民,问:“怎么,本姑娘说错了?”
神虞觉红拂这主意不错,现在却还不是时候。又见红拂对山民这样的态度,轻咳一声道:“换个主意。”
红拂收回冷态,向神虞恭敬回道:“不然,神女再用阵法困神子一段时日,不给他饭吃。”
赢厌紧抿了唇。
好个红拂,她果是个一心忠诚有苏虞的狗腿子,他杀了有苏虞一定连带着她一起杀了。
神虞满意颔首,对赢厌道:“麒麟既学不会尊敬本座,这罚就定下了。你何日学会怎样与本座回话,这罚何时罢休。”
她负手,这就要转身。
赢厌猛地抬起头,向神虞喊:“有苏虞!你不敢放我出去,可是怕会杀了你?!”
神虞身影一顿,慢慢回头,疑惑问:“麒麟此话之意,是认为本座放你出来后,制服不了你?”
赢厌咬着牙吼:“你可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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