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作美，下了整天的雨终于停了，空气湿漉漉的，雨水将天空冲刷得十分洁净，星月亮闪闪地点缀在墨蓝色的天幕上，地面上是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光，湿润的夜风拂面而过，仿佛被一块质地上乘的天鹅绒，轻抚过一般舒服。
林笑用竹签扎着木棉豆腐送到关敬棠嘴边，关敬棠吃下，看着杯中的食物，忍不住说道。
“你怎么还总是买素的吃。”
“有买香菇贡丸的……还是萝卜最好吃了，煮久一点，又软又入味。”
“不是为了省钱？”
“当然也有这方面的考虑。”林笑喝了口汤，毫不在意道：“那时候没什么钱，太穷了，只买得起萝卜和魔芋粉，便宜又管饱。”
关敬棠轻轻揽过林笑的肩头，眼神里带着几分心疼。他将视线投向头顶的星空，想起他们刚毕业参加工作时，那天晚上，两人也像今天一样，一起在街头分吃一杯便利店的关东煮。
他们的大学专业是建筑系，毕业后进入同一家公司工作。因为是新人，加班简直再正常不过，最苦最累的工作总是轮到他们头上，还有一些额外工作，如招待领导，陪甲方喝酒等等。虽不大情愿，但新人没有话语权，想在公司站稳脚跟，只有硬着头皮去做，还要做好。
好在他们彼此扶持，累得不行便借对方肩膀靠一靠，如此以来，工作也没那么难熬了，他们就这样互相鼓励着，在公司里熬过整整三个年头。
相比较林笑，那时的关敬棠在公司里更吃得开，更受欢迎一些。两人的入职考试成绩都很优异，但关敬棠更加成熟稳重、优雅得体，林笑则有些不够自信，不太主动跟人亲近。再加上关敬棠容貌出众，一遇到陪酒，领导就喜欢找他去。
某天晚上，两人被留下加班，林笑提前完成自己那份工作，跑到关敬棠的工位上问道。
“老关，你还要多久？要不要帮忙。”
关敬棠揉揉酸痛的脖颈，转动着脑袋，疲惫道。
“至少一个钟头……你要是累，就先回家睡觉。”
“没关系，我陪你。”
林放站在关敬棠身后，给他按摩肩膀，看着爱人的眼神十分心疼。这几年他们忙得要死，别说亲热了，就连觉都睡不饱。关敬棠明显瘦了，眼圈也泛着青色，简直太辛苦了。
关敬棠躲了下，说道：“当心被人看见。”
林笑拽过一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撇嘴道。
“没有人会来的，办公室也没有监控……被发现也好，我们直接辞职好了。”
关敬棠笑笑，没有说话。他好不容易做完工作，拉着林笑的手来到办公室门口，正要关灯下班，部门经理却忽然出现在门口，笑眯眯道。
“你们还没走？”
关敬棠只得松开林笑的手，礼貌地对经理说道。
“刚把工作做完，正准备走了。您也辛苦了，这么晚还留在公司里加班。”
林笑却没说话，淡淡地看着部门经理。
这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年纪并不是很大，但已经秃顶了，肚子圆滚滚地挺出来，还有三高的毛病，总在公司里吃药。据说他刚进入公司时，也是一位活泼开朗的帅哥，可现在却变得臃肿油腻，原本帅气的脸上也只有或恭维或虚伪的假笑。
经理说道：“你们也辛苦，还没吃晚饭吧？我正要去吃饭，正好一起随便吃点……”
林笑婉拒道：“经理，这太不好意思了，我们随便吃点东西就好，不好麻烦您的。”
“我不仅是你们的领导，也是你们的老大哥，照顾小辈应该的。别客气，走，坐我的车。”
两人无奈对视，显然这顿饭绝不是“随便吃点”那么简单。果然，等他们走进酒店包厢后，一看那几乎坐满的桌子，便知道这又是一场无聊透顶的酒局。
席间坐着一位四十出头，雍容时髦的女人，她的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来，落在关敬棠身上。部门经理忙上前一步，对关林二人使了个眼色。笑容满面地介绍道。
“你们进入公司时间短，还没接触过高层领导，这位是副总，来打个招呼。”
女人微笑道：“年轻人，年少有为，一表人才。来，我身边还有位子，请坐。”
二人无奈，在女人身旁坐下，关敬棠在女人旁边，林笑则紧挨着他。
大佬们喝酒互捧，笑声不断，气氛融洽。
部门经理侃侃而谈，猛夸关敬棠是高材生，工作负责，也懂得为人处世。关敬棠表现得落落大方，态度谦逊却不卑微，被身边的女人灌了几次酒，推脱不掉只能硬着头皮喝下。
林笑急得不行，关敬棠不会喝酒，两杯红酒都会上头，更不要说被灌了这么多白的了。他几次试图起身替爱人挡酒，却无人理会他，他只得不住给关敬棠夹菜，好让对方垫一垫胃。
宴席快结束时，关敬棠脸色通红，一只手偷偷捂在胃部，轻轻揉着，却仍强撑着陪女人说话。林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的关敬棠什么时候被人这样糟践过？他再也忍耐不住，不顾气氛正好，站起身来，试探着说道。
“副总，关敬棠喝多了，看起来不太舒服，要不我扶他去洗手间洗洗脸？”
副总放下筷子，抬头看了林笑一眼，没有表态。
关敬棠偷偷地握了一下林笑的手，示意没关系，看向女人继续说道。
“我没关系的，您请继续。”
女人笑笑，说道：“跟你聊天太开心了，都没注意到时间已经这么晚了。你不舒服的话，先去休息一下好了，你……过来带小关先去休息。”
女人指指部门经理，对方立刻起身走过来。同时关敬棠身体一抖，身体僵直，脸色变得异样。林笑看过去，惊讶地发现，女人的一只手正覆在关敬棠的一条大腿上，暧昧地摩挲着。
部门经理说道：“小关，副总关心你，别拂了领导的好意。”
一口浊气淤堵在林笑的胸口，几乎要让他吐出来。他们进入公司是来工作的，不是被拉出来卖的！他再也忍不住，用力一把将关敬棠拽了起来，严肃道。
“还是不麻烦各位领导了，只有我知道他不舒服的时候要吃什么药，我来照顾就好。我先带他回去了，如果耽误吃药，恐怕就要去医院了，我们就先不打扰各位了。”
女人的手立刻缩了回去，脸色阴沉，似笑非笑道。
“你们的关系这么好？”
“对，我和他是高中、大学同学，现在还是同事，一起合租，关系一直都很好。”
部门经理说道：“小关这幅样子，我也不放心他就这样回去……不如这样，小林你先回去，我带小关去医院检查一下，确定没事再送他回家，你看这样好吧？”
关敬棠身子晃了晃，虚弱地倚靠在林笑的肩头，林笑拒绝道。
“那就太麻烦您了，还是我带他去吧。”
女人蹙眉，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林笑立刻扶着关敬棠走出包厢，离开乌烟瘴气的地方，关敬棠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冲进洗手间大吐特吐。林笑追过来，替他抚摸脊背，帮他顺气，心疼的眼眶都红了，低声骂道。
“要死了……那十三点把你当什么？我要检举揭发他！”
吐过后，关敬棠好受了一些，漱过口后，他摸摸林笑的头发，笑着安慰道。
“我没事了，别担心。走，我们回家。”
林笑吸吸鼻子，把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憋回去，搀扶着脚步虚浮的关敬棠回家去。此时已经错过了末班地铁，林笑抬手准备打车，却被关敬棠阻止道。
“下个月还要交房租的，省一点。这边距离住的地方也不算远，走回去还能醒醒酒。”
两人在凌晨的街道上慢慢走着，夜风吹拂发梢，空气静谧，谁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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