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更向南的一处国度,丛丛芭蕉也绿意盎然,阳光透过蕉叶,映落着粉橙色的砖石墙面。稍一移眼,开放式走廊色彩鲜艳的印花地砖绵延向尽头,尽头处栽着几棵高大的狐尾椰,狐尾椰后露出掩藏着的花园一角。再回转视线看向头顶,被白色线条勾勒的粉橙色拱顶上有绿底金饰的宝相花浮雕,拱券上绘着大朵大朵的重瓣波斯菊。
孟明微转身,走入大厅,入眼而来即是一面绘着一只巨大孔雀的墙面,孔雀的羽毛蓝金层叠,眼睛则是一颗镶嵌在墙面的金绿宝石,极富视觉冲击力。
在孔雀的脚下,置着一张古老的长方桌,上面铺着一块花纹繁多的毛毯,毛毯的上面,则躺着一只睡得四仰八叉的黑脚狸花猫,狸花猫的右耳缺了一半。
似是感受到孟明微的到来,指引使者狸花猫哟哟睁开了眼,露出里面宝绿色的瞳子。
“好无聊,要是妹妹在身边就好了。”哟哟说的妹妹,是它收养的一只小狸花猫,不久前走失,至今没有寻回。
“我没有孩子了,呜呜!”哟哟大有悲伤欲绝之意。
然而哟哟这只老猫,怎会独自悲伤,它喜欢通过发疯来宣泄自己的情绪。
哟哟开始在毛毯上蹬着脚丫子打滚,然后忽然一个跳跃,三爪五爪地撕碎了一株矮芋,芋叶随着它脖子上散开的万寿菊花瓣项链一起簌簌掉在了地板上。
“我、很、不、开、心。”哟哟瞳孔瞬间变细,声音低沉,“我、要、妹、妹。”
它僵硬地扭过脖子,对孟明微说:“没有妹妹——你必须给我找到它的替身——哪怕是你给我生一只和它一模一样的狸花猫出来。”
听到这,沉寂已久的孟明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向哟哟微微欠身,语气淡然地说:“尊贵的指引使者哟哟大人,我是一个普通人类,并无生育猫的能力。您还是亲力亲为吧。”
“你,可是在嘲笑我?人类,你分明看得见我残缺的右耳,那是你们所称TNR的记号,莫非你,也做过?”
孟明微嘴角一扯,克制笑意,回答说:“并未,如此也无力生猫。”
哟哟瞳孔渐渐圆了起来,神情也松缓了许多,其神态竟像在笑:“你给我生一个人类孙子吧,这也是行得通的。对了,你就和那个姓柳的女孩生吧,刚好我对她也很满意。喂,你,在认真听我说话吗?”
“禀告尊贵的指引使者哟哟大人,我在认真听。”孟明微全力配合哟哟的表演,但听到柳细雨时,他心里突然像被攥住了一样疼。
孟明微轻轻呼出一口气息,这才好些。
“咳咳,我想起来还有件事要批评你,就是你和那个柳细雨进度实在太慢了,我敢说迄今为止你们从未实行过人类之打啵之行为,明微,你撩妹手段太烂,看我化身迷人而又危险的男人,替你征服!”说着,哟哟就准备摇身一变。
“不用了。”孟明微抬起睫毛,眼眸里是不容违抗的决意。
哟哟侧躺下,面向孟明微,宝绿色的瞳子闪着精光,说:“噢?那我变成你的模样去?不用感谢我。”
说完,哟哟就变身成为了孟明微的模样。
孟明微看着那个与自己一样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的男人,觉得诡异,但若旁人来看,真的那个风度翩翩,假的那个却眼睛乱瞟、活泼得有点过头了。
孟明微哑然失笑。
哟哟嘚瑟得要去找镜子,幻化的模样却不受它控制地消失了,它从半空中落下,惊得它大叫一声:“喵!”
孟明微抓住这个机会,就要去挠哟哟的胳肢窝,哟哟天不怕地不怕,却最怕人挠它胳肢窝。它见孟明微那副架势,立马进行躲避。
无比生气的哟哟瞪大了瞳孔:“可恶的人类!竟想偷袭我!”
哟哟利用一根柱子对孟明微进行躲避,它身形矫健,飞檐走壁也如履平地。
猫戏柱子东,哟哟没被抓住,对孟明微翻了一个白眼;猫戏柱子南,哟哟伸出舌头,“略略略!”,它在嘲笑孟明微;猫戏柱子西,哟哟大骂孟明微一声“蠢货!”;猫戏柱子北,完了,被抓住了。
“你别挠我胳肢窝,哈哈哈哈!”
“你别挠我,哈哈哈哈!”
“哎呀,好痒,你个变态!”
“不行,你真惹到我了,我发誓,要是你没成功在一个月内亲着她,我就要代替你,嘿嘿。”末两字,哟哟说得极邪魅。
孟明微停住了手,对上哟哟那双深邃的宝绿色眼睛。
它这次是认真的。
“你已经为她等了太久,我也是想帮你,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吧。”
***
“细雨,那你现在准备回去了吗?”韩甜问。
柳细雨摇头:“我想再去和樊玲玲交流一下,深入了解下她的情况。”
“好,那我也跟你一起。”
来到樊玲玲家前的那片乌黑橘园,棵棵树上结满了沉甸甸的果实,一个乌黑橘就将近一个成年人的拳头大小。
樊玲玲正在橘园里摘果子,一眼瞥见路上的两抹鲜艳的马甲红,立即停下手中的活儿,向柳细雨和韩甜这边走来。
“韩书记!细雨姐,你们是来找我的吗?”樊玲玲露出一个纯朴的笑容。
“对呀,不找你还来找谁。你刚才是在摘橘子吗?”韩甜看了看乌黑橘树说。
“嗯嗯,我们十里亭村的乌黑橘可甜啦,我摘两个给你们尝尝。”说完,樊玲玲就摘了两个乌黑橘下来,还细心地剥开了皮。
柳细雨接过,在嘴里放入一瓣乌黑橘果肉。果肉绽开,流出橙色的汁液,流出清新的香气,甜蜜中带有的丝丝酸味儿,匀着甜味儿一起滑入咽喉,令人整个身心都为之一爽。
韩甜却拿着剥好的乌黑橘迟迟不敢下嘴。
她说:“这种橘子是不是还没熟?很酸吧。”
柳细雨笑了笑:“这个叫做乌黑橘,也可能叫‘无核橘”’,但你看也有果籽。”柳细雨随之吐出几颗籽来,“所以我倾向叫做乌黑橘。你看,它果皮是青色的,和乌黑是相近的。就像乌龟一样,龟壳是青色的,但墨化以后,就是乌色,因而叫做乌龟。实际上,你尝一口,就知道它甜不甜了。快吃吧,韩书记,我不会骗人的,你也不要‘以貌取果’。”
韩甜剥下一瓣,略带犹豫地放进了嘴里,她本想象着自己会因为酸涩而立马把橘子吐出来,然而这件事情并没有发生。
“好甜啊!而且和阳光葡萄的那种纯甜不同,这个橘子的甜是像泉水一般清透的,一点儿都不黏腻。说得高大上些,就是味道有层次,还有天然的果香!”
韩甜毫不吝啬地夸赞:“我以前真是误会这个橘子了,怪不得昨天那个村民大姐很不高兴呢”
“嗯嗯,这种乌黑橘在我们余亭县当地其实非常受欢迎,只是市场还没覆盖到全国,所以韩甜你以前没吃到这种橘子情有可原,等以后我们的乌黑橘出名了,也让各地的人夸夸它的甜。”柳细雨眉飞色舞道。
韩甜眼睛一转,说:“这种好东西我也得让我爸妈尝尝,我能买几斤快递过去吗?”
“当然可以呀,韩书记。我明天就摘好给你送到村委会去,我摘自家种的,您不用给我钱。”樊玲玲笑容灿烂。
“那怎么行?就按市场价给钱,我们干部是为人民服务的,可不能吃喝拿要。”
樊玲玲点了点头,眼里满是对韩甜的敬佩,她以前常在电视剧里听里面的大领导开会强调干部不要贪占人民的便宜,但其实几斤橘子这样的小便宜她也并不介意,可是韩甜却坚决地拒绝了,这样的肃正难能可贵。
“那行,韩书记。我看时间也快到中午了,你们都来我家吃午饭吧,顺便也可以聊聊天。对了,今天我爸不在家,你们可以放心来,上次吓到你们真的很抱歉。”
说最后一句时,樊玲玲眼神自卑又内疚。
“没事没事,我们没放在心上,那今天中午我们就打扰啦。细雨,你也来对吧?”韩甜咧着一口洁白的牙齿笑着问。
“你都替我应下了,你还问我。不问我我也去。”
柳细雨敲了敲韩甜的脑瓜说。
***
五里亭镇,一条人来人往的青石街旁,一个大妈在街边支的桌子旁用筷子搅和盆里的折耳根,佐料的麻辣鲜香和折耳根的特殊香气混杂着发散,路人都忍不住咽咽口水。
大妈一边搅拌,一边哼歌,搅拌着搅拌着,折耳根竟搅和不动,有如磁铁相斥般的阻力。
“啷(lǎng)个(go)肥(回)事嘛,勒们(me men ,这么)大一盆折耳根和都和不转嗦(so)!”
大妈怒火上身,连桌子下蹲着的流浪猫都要骂上一句。
“死猫儿,长得怪不溜秋的,看到都(就)讨嫌,一边儿趴(pa,滚)去(ce)!”
无毛猫何沐星不为所动,只是偏了偏头,对桌上的那盆折耳根示意:“你快下来吧,你挡着人家做菜了。”
装着折耳根的盆里,一团白色透明的魂灵蜷缩着,正是它的存在,阻挡了大妈。
“不想,下来。这里的味道,非常熟悉。”
无毛猫何沐星如果还是人,肯定露出了笑容:“当然你会熟悉这个菜的味道呀,这是你家乡的特色菜,凉拌鱼腥草。”
“不想……下来。周围都很陌生。”折耳根盆里的魂灵沮丧地说。
无毛猫何沐星看大妈走进了屋子,趁机跳上了桌,用爪子轻轻地碰了碰那个魂灵。
“喵儿,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你的家乡自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你要是现在还不和我走,我们天黑之前就到不了十里亭村了。”
大妈从屋里走出来,刚好看见何沐星用爪子往盆里探的一幕,她恶狠狠地说:“瘟桑(骂语),你还跳桌子上去了,看来老子(倨傲自称,我)今天不收拾你下(ha,下),你勒(le,这)会儿是猫抓糍粑(ziba,用大米制作的白色饼子,极具粘性)——脱不到爪爪(zǎozǎo)!”
说完,大妈就要去拿扫把打何沐星,一个大叔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见大妈的架势,骂到:“我看你是老鹰打饱嗝——雀雀吃多了,你打那只猫儿把老子择的折耳根也打倒了啷么(lǎngmen,怎么)办?”
大妈噘着嘴瞪了一眼大叔,说:“好嘛,我看你考虑得还周到,真勒(le,的)是钢管子杵青蛙——顶呱呱哟!”
“少在那里棺材里放屁——阴阳怪气嘞。”说完,大叔端起那盆折耳根,用手赶了赶何沐星:“勒(le,这)个(go)猫儿长得才丑,又是啥子(sàzi)新品种嘛,骇人(he ren,吓人)得很。”
随着大叔端起盆子,魂灵受惊,从盆中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何沐星立即跟着跳下了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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