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兰馨院

前院热热闹闹的寿宴刚收尾,张原禄不敢让老父亲知道张萱出事了,强忍悲痛站在大门前送客。

丝竹唢呐声还在欢欣鼓舞地奏着,偶有几声传到后院,更衬托得院子里一片悲戚。

按照苏潋意问出来的时辰,焦礼带着一班衙役去查问当日去过张萱院子里的人,看他们在午时二刻到未时之间是否有人证。

沈璧成和苏潋意在柳儿的带领下,往张萱院子里去。

“我们小姐喜欢兰花,说兰花天性高洁,是素雅之花,因此院子就叫‘兰馨院’。”

柳儿推开一扇乌木雕花木门,入眼先是一片太湖石堆砌出的假山,其上一个精致小巧的亭子,檐角挂着风铃,风一吹,铃声叮当作响。

柳儿指着那座小亭子道,“那亭子上面可以望见远处的普华山,因此小姐的几位朋友就在那上面等小姐来。”

“小姐回来后,很是高兴,还把月老庙求来的签子给他们看。”

“梁敬没有跟你们小姐一起回来么?”苏潋意问。

柳儿愣了一下,才道,“没有,梁公子虽和我们家小姐定亲了,但还没行拜堂礼,按礼数,梁公子不能进我们小姐的院子,因此梁公子陪着小姐回来后,就到前院给老太爷贺寿了。”

苏潋意点点头,“你是什么时辰出门取衣裳的?”

柳儿想了想,“具体时辰,奴婢也记不大清了,不过,我是在我们小姐回房后出门的。”

“那时你们小姐那几位朋友,还在院子里么?”

“这……”柳儿有些踌躇,看了沈璧成一眼,才道,“因小姐想把进鼓贺寿的事藏到最后,因此没让奴婢走院子正门。”

柳儿带他们走到正房门前,指着西侧长廊尽头一处小屋子道,“那是院里的小厨房,旁边有个很矮的角门,平时不过人,只用来把厨房污物放出去。奴婢就是从那里钻出去的。”

那扇角门果然矮,尽头挡着些石头造景和花木,苏潋意踮了踮脚,还是没看到柳儿说的那扇门。

沈璧成道,“我们还是近前看一看。”

柳儿就带着他们往小厨房走。走到近前,果然看到厨房门和院墙的夹角里开着一扇小门,那门十分矮小,且只能从内侧打开门闩。

柳儿道,“这门平日只有晚间开一次,厨娘把筐子放出去后,再把门闩拴上。”

苏潋意弯身瞧了瞧那扇低矮的木门,见两扇门扉着之间有一道不小的缝隙,便把手指伸进去,想试试能否从外侧伸手进来把门闩打开。

柳儿瞧见她的动作,知道她在怀疑什么,忙道,“典正大人不用试了,就算能把门闩打开,也钻不进一个人的,除非是七八岁的小孩子,或者是从小练习柔术身法的杂耍艺人。”

苏潋意直起身,指着沈璧成笑道,“这位才是正经的知县大人,我只是大人的跟班。”

柳儿认真道,“只要能抓住谋害我家小姐的凶手,典正姐姐就是大人。”

苏潋意也认真看她,“知县大人与我一定会尽心。”

说完,她又去看那扇木门。

沈璧成在她身后,默默丈量了那扇门的宽窄和高度,也赞成柳儿所说。这扇门十分矮小,连明心都进出艰难,更别提一个成年人,而张家今日的宾客中,也不曾有那种奇闻异志中记载的侏儒人。

沈璧成在心里排除了凶手从这里进入的可能,却见苏潋意还全神贯注盯着那扇门看,不禁出声提醒,“典正?”

苏潋意抿抿唇,直起身来,“果真没什么,走罢。”

走出几步,忽听沈璧成在身后低低一声,“你自然不是我的跟班。”

苏潋意先是愣一下,然后回身问他,“那我是什么?”

沈璧成道,“你是我的典正。”

他说这话时极认真,却不敢看苏潋意,只是盯着柳儿的背影。

苏潋意忍住唇角的笑,几步跟上柳儿,“这院子里还有其他可进出的门么?”

柳儿道,“除了这两扇门外,再没有其他的了。”

他们步入张萱所住的正房,里面空间极大,正中是待客的正厅,西侧是平日做绣活儿或读书习字的暖阁,东侧才是张萱的寝房。

苏潋意在屋内查验了一圈,见所有物件都规整得十分整齐,不曾发生过什么争执的样子,问柳儿,“平日只有你伺候二小姐吗?”

柳儿道,“是,只有奴婢一个人。”

“那你仔细看看,屋内有没有丢失什么物件,或者有没有什么异样。”

柳儿十分配合,先到暖阁里查看。

苏潋意站在正厅大门前看出去,见前方视野开阔,假山亭台一望无余,“若是有人进出,从亭子上一眼就能看见。大人和焦县尉去查问时,他们中可有人提起看见有人去找过二小姐?”

沈璧成道,“他们也无人从头到尾盯着房门看,那时快到午时,若遇上天气合适,普华山山巅常有佛光显现,因此他们都在看普华山的方向。”

苏潋意道,“房里没有争斗痕迹,或许张萱是自己走出去的?”

说完,又自言自语道,“但她贺寿要穿的衣裳还未拿回,她出门做什么去呢?且还是悄悄出门,不曾惊动她的好友们。”

这时,柳儿查完三间厢房,出来对苏潋意道,“奴婢有印象的都在,不曾少过什么东西,镜匣里几样贵重的钗环也在。”

苏潋意点点头,“果然不是为财。”

沈璧成也道,“若是为财,拿走贵重之物后逃走即可,何必冒着风险把尸体装进鼓里。”

“所以我倾向于,是二小姐自己主动离开了院子,随后在离钟萃阁很近的地方被杀害。”苏潋意看着沈璧成,“大人认为呢?”

沈璧成点头,“有理。”

“方才柳儿跟我道,只有她和梁敬知道张萱今日的谋划,但张家这些人中,必定还有人也知道了张萱要藏进那面鼓里,这才顺水推舟,杀人后将尸体藏进鼓中。”

沈璧成道,“二小姐的那些朋友都有人证,也有许多人能为梁敬作证,他和二小姐在园中分别后,径直去了前院给老太爷贺寿,此后就入座了主阁,一直没离开过。”

“焦县尉此人如何?”苏潋意忽然问。

沈璧成思量片刻,才道,“只看他办案的手段,倒是有些尽心尽责。他此刻正带人查问从午时二刻到未时之间各人的去向。”

苏潋意道,“既然焦县尉去查问时辰了,那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出张萱被害的原因。”

她招手叫过柳儿来,“我问你,若是让你找出一个凶手来,你认为谁的嫌疑最大?”

柳儿面露惊惶,“这话我可不敢说。”

“无妨,”苏潋意安慰她,“不会因为你说了谁,我们就要治谁的罪,只是你跟你家小姐形影不离,她的事你最清楚,所以才问你。我们已经确认了,凶手不是为财物杀害你家小姐的,那么就要往旁的地方想。”

“那……我需得好好想想。”柳儿退到一边,倚着门框,两手绞着手帕子想了好半天,最后犹豫着抬头,“奴婢觉得……觉得,梁公子像是有可能。”

这个答案没有出乎苏潋意所料,她柔声问,“为何他有可能?他不是和你家小姐定亲了么?”

柳儿咬着嘴唇,“奴婢这样说,全因为有一次曾听到小姐和梁公子争吵,具体吵的什么,奴婢没有听清,只听到小姐说给梁公子半月时间,不然小姐就要去告发。”

苏潋意和沈璧成对视一眼,都有些吃惊。听这话,梁敬是有什么把柄握在张萱手里。

蓦得,苏潋意想起在来的马车上,周双曾提过,梁敬原本有意求娶的,是大小姐张苓,只是不知为什么,后来正式纳采,媒人上门时,求娶对象却换成了二小姐张萱。

“难道也是因为这个,梁敬才不得不改向张萱提亲?”

沈璧成却道,“梁敬和张家大小姐都有多人可作证,他们没有杀害二小姐的时间。”

苏潋意抿着唇看他,“我可没有说就是他二人杀了张萱,我只是想把张萱被害的原因找到,这样顺藤摸瓜找到凶犯就不难了。”

沈璧成点头,“眼下张家的疑点还有很多,今日在槐荫院,张家大公子一口咬定是大小姐杀人,却被张夫人喝止了。他们一定知道什么事情,也许和梁敬更换求娶对象有关,需得详细查问。”

他们在门口说话,柳儿一直缩在角落里,苏潋意回神见她脸上的表情,便唤她过来,安慰她道,“今日多谢你,现下我要和大人去查问旁人了,你放心,我会跟你家老爷说明,二小姐遇害与你无关,不会怪罪你。”

柳儿感激涕零,“多谢典正姐姐!”

苏潋意和沈璧成离开兰馨院,想去找焦礼看看他查问得如何了,却得知他还带人在花厅。为防止提前串供,查问时需把每个人分开单独问询,因此很是费事。

沈璧成便想先去找其他人,但很不凑巧的是,他和苏潋意想重点查问的几人都不在家中。

梁敬去往城东安平寺请师父们为张萱念经超度,张维带几个小厮去紧急置办寿衣棺材等物,又因张老爷和张夫人急痛攻心,纷纷病下了,家里只有张苓一人操持,还要瞒着老太爷,因此也忙得不得空。

苏潋意看着已变得空荡荡的水阁,难以想象就在一个多时辰前,这里还开着喜庆热闹的寿宴,她叹了口气,“生死无常……大人,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沈璧成道,“今日张家人恐怕是顾不上我们了,咱们先回衙门,看看怀风的案卷整理得怎么样,若是焦县尉不肯给我们寻一间屋子住,恐怕还要委屈典正睡马车。”

苏潋意和他往张家正门走,心道,马车也不是睡不得,只是沈璧成几人要住在哪里呢?

走到正门门房处,明心从里面跳出来,“公子!”

沈璧成摸他的头,“我当你跑丢了,正准备发告示寻你呢。”

门房上的小厮赔笑道,“知道是大人的书僮,小人怎敢怠慢。”

沈璧成见明心嘴角还沾着点油腥,知道他吃了顿饱的,也放下心来,向门房道谢。

周双这时把马车赶过来,殷勤地请几人上车。

沈璧成知道焦礼派周双在自己身边跟着,绝非仅是带路这么简单,但他们初来乍到,对柳东各地极不熟悉,有一个土生土长的柳东人跟着也是件方便事,就默许了他一路跟随。

周双也知道张家二小姐遇害的消息,在车帘外长吁短叹,“眼看下个月就要成亲了,谁想到却发生这事,唉——咦?”

沈璧成听他不吭声了,问,“何事?”

“大人,前面好像是梁公子。”

梁敬?

沈璧成和苏潋意对视一眼。

梁敬不是去安平寺请师父们了么?怎会出现在这里?

一息之后,沈璧成问,“梁敬可见过你?”

周双嘿嘿笑,“只有小人认得梁公子,梁公子可不认得小人。”

沈璧成做出决断,沉声道,“跟上去,看看他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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