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屏蔽他?”
陈真心视线短暂地离开屏幕上的综艺节目,从椅子转了半圈看着高宁说:“这老头子上回说我越来越不可爱,有尊老美德的我,就干脆让他眼不见心不烦。”
高宁了然:“肯定是你又惹你爷爷生气了。”
陈真心没好气地说:“跟他聊天就跟上课似的,今天抽我五腧穴歌,明天抽我五运六气。这都算了,发个朋友圈,还要啰嗦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喝,谁规定中医就不能吃垃圾食品了?我才不要天天抱着保温壶泡枸杞。”
高宁朝她投来同情一瞥,“那你暑假还回老家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玩啊?”
陈真心拒绝:“别了,我可不当这个电灯泡。老家呢,还是得回,陈老头快生日了。”
去年四月初那场比赛,高宁的偶像学长不仅临时退赛,还突然休学。
难得和偶像见面的机会就这么莫名夭折了,高宁是有些失望,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和她妈妈同事的表妹的儿子谈恋爱了。
掐指一算,两人在一起也快一年了。
“那好吧。”高宁继续说,“你老家有什么好玩的吗?反正我和徐海洲也不知道去哪玩……”
“乡下地方有什么可玩的?”陈真心突然想起来,“不过,今年好像有举行庙会,会有游神扮景,十里八乡都会来凑热闹。”
高宁很感兴趣:“太好了,我还没看过这种民俗活动,几号举行?”
“大概六七号来着?我也不太记得。”陈真心想问陈景生庙会的时间,但打开聊天框之后又改变了主意,随后打开视频软件。
她记得前天刷到过一个账号。那个号是她老家那边的,记录农村生活的volg,庙会的举办信息也是从他那得知。
“找到了,下个月的七号举行。”陈真心打开那个账号,把平板递给高宁。
高宁在屏幕滑动几下,点开了一个游神视频,越看越觉得视频里的何仙姑特别眼熟,她看了看何仙姑,又看了看陈真心,视线飘来荡去。
“有话就说。”陈真心受不了她探究的眼神。
“你是何仙姑吗?”高宁问。
何仙姑?
记忆瞬时在脑里自动回放。
那是陈真心初中时期的事了,要是有游神的活动,都是从村里挑选合适的小孩少年少女化妆打扮,穿上相应角色的衣服,然后坐特制的花车上在乡镇里巡游,还有锣鼓队打头阵,气氛非常喜庆热闹。
她还记得四五岁的时候也扮过一回年画娃娃,当时坐的花车还是人力抬的那种,跟露天轿子似的。
“啊!真怀念呀。”陈真心不免感概。
“陈真心……”高宁欲言又止。
陈真心无语了,“又干嘛?”
“你看评论。”
陈真心拿回平板,这个账号的粉丝很少,而这条陈年视频更是只有一条评论。陈真心打开评论区一看,顿时怒目圆睁,一心只想顺着网线爬过去打他。
那条评论发布时间是一小时前。
森林木:蓝仙女姐姐比何仙姑姐姐好看太多了吧!
-
一小时前。
黄栀子每天都会带着林植松出门遛弯,目的地是刘奶奶家的菜园。一到那,林植松就自由了,他靠在树下玩游戏看电影无所事事。
今天也不例外,林植松游戏打得出神,打着打着,旁边冒出一个小脑袋。
小孩很社牛,观战还不够,很自来熟地在一旁指挥着林植松该怎么埋伏怎么偷袭,小小的年纪怀着大大的诡计。
林植松本来就觉得没意思,这下更是没意思透了。他垂着眼瞥了小孩一眼淡淡说:“要不你来玩?”
林植松只是假客气,小孩倒是不客气,直接把手机拿了过去,“哥哥,看我来给你逆风翻盘,赢了不必谢我。”
林植松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小孩在游戏里厮杀,黄栀子和它的狗朋友则在菜园边上的地里撒欢儿玩。无聊透顶的林植松在考虑加入狗狗一起玩飞盘呢,还是在这打盹一会儿算了?
然而,他在考虑中秒睡着了。
“哥哥,我们赢了,手机还给你。”
林植松感觉才刚合上眼,就被他吵醒,林植松困意上头敷衍应付:“一边玩去。”
“那我可以刷小视频吗?”
“嗯。”
林植松混混沌沌又睡了过去,全然不知道这小孩无意间刷到几年前的庙会视频。
巧合的是这小孩有个姐姐,更巧合的是视频里的蓝仙女就是他姐姐,而何仙姑则是他姐姐的死对头。
其实要说死对方好像也不至于,但两人确实从小不对付,私底下暗戳戳较劲。
刘梓涵小朋友突然想起来,他奶奶好像说过,真心姐姐高考成绩要比他姐姐要高出十来分,平时都是他姐姐分数压她一头,没想到到头来却在高考失利。
刘梓涵转转眼睛撇撇嘴,灵光一现,马上在评论区为姐姐撑腰一回。
等林植松醒来的时候,手机静静躺在他怀里,小孩已经走了。
他扭扭脖子,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尘,冲黄栀子喊:“老黄,回家了!”
黄栀子还没玩够,哀怨地嗷嗷叫,但林植松已经踏上回家的路,它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上。
回去的路上他们还遇见了拿着竹竿赶鸭子的大姨,林植松觉得很有意思,随手折下一截树枝,依样画葫芦地赶着黄栀子走。
不知不觉,林植松在陈景生家小住了一礼拜。
时间退回第一次就诊那天。
林父趁林植松在院子里和黄栀子丢球玩,急忙追问:“陈医生,我儿子他……”
“他身体很好,是有些肝气郁结,应疏肝理气,解郁安神。”陈景生的笔尖在药方上点了点,“主要还得直面挫折,心病还须心药医。”
林父苦笑:“那完了,这心病怕是变绝症了。”
陈景生收回笔,林父的眼神哀恸:“他最好的朋友去年去世了。植松看他多次化疗太痛苦,所以带他出去散心。两人玩了一天要回去的时候谁也没想到那孩子会想不开,他趁植松去取车的时候跳湖了,人没能救回来……”
陈景生目送父子两人离开,可没料到几天后,再次碰见林植松。他正蹲在门口逗黄栀子玩,一旁还有一箱狗零食和玩具。
两人对视上,林植松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看它挺喜欢玩球,您那个球已经漏气了。”
陈景生看着远处那个褪色得看不出原本样貌的小皮球,笑眯眯说:“那是我孙女小时候玩的。”
林植松表示关心:“您孙女,还在屏蔽你吗?”
陈景生乐了:“年轻人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进来喝杯茶吧。”
林植松跟随他走到屋内,乖巧坐好,顺从地喝了好几杯味道古怪但唇齿回甘的养生茶,两个人零零碎碎聊了大半天。
眼看天快黑了,林植松正要起身告辞,陈景生却又给他添了杯茶。
“不喝了,我该走了。”
陈景生问:“开的药都喝了吗?”
林植松如实回答:“喝了。”
“怎么样?”
“就那样。”
陈景生笑呵呵:“那不是仙药,不可能一帖即可药到病除。”
林植松正要回嘴,陈景生没给他机会:“我过几日再给你换个方子吧。你这大老远的过来一趟挺费劲,你要么就别折腾了,在这住吧。”
林植松爷爷奶奶那一辈出生就在城市里,所以他没有老家的概念。小时候他也羡慕一到暑假寒假就可以回老家玩的小朋友,每次听他们说在老家农村里抓蟋蟀,摘野菜,赶鸭子羡慕立马上升为妒忌恨。
就这样,林植松暂时在这住下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作息挺正常,十一点睡,八点起。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清晨,先是听见零星的狗吠声,随后鸡啼声从四面八方而来。
林植松看着光亮透过窗帘投进来,他没想过天是亮得那么早。翻了个身重新合眼,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最后干脆起身。
他以为自己已经起得够早,没想到陈景生也醒了,正站在门口刷牙。
林植松对他说:“我出去走走。”
黄栀子躲在一旁睡觉,林植松走了过去又退回来,“黄栀子,要不要跟我去遛弯?”
黄栀子无力摇了摇尾巴,眼睛都没睁一下,有点不得不敷衍他一下的意思。
林植松没想到有一天需要和一只狗谈条件,不禁觉得有点搞笑:“那你陪我出去走走呗?我给你买奶酪棒,就是那根香香的甜甜的长长的白白的……”
黄栀子顿时神清气爽立即起身,一马当先跑了出去,还回头叫了两声,催促林植松赶快走。
林植松走在树荫下的乡村小路,绿油油的稻田里早有人在弯腰劳作,小河绕着稻田哗哗流,上游有不少奶奶蹲在石板那洗衣服。
林植松不明白,每家每户都有自来水和洗衣机,怎么还得跑来这洗衣服?
太阳越升越高,林植松拉了拉领口,感觉有些热,他干脆坐在路边歇歇。
隔着一大片稻田,对面是村里的公路。有公车缓缓开过,有老人牵牛慢慢悠悠走过,有还没放暑假的学生结队骑着自行车带着欢声笑语飞驰而过。
林植松看着这场景,如果让他拍下来的话,他绝对要配上《稻香》的前奏。
越看心境越宁静。
他正发着呆,两个老人家在他身边走过,然后停下。
老人们打量着这个生面孔问:“你是哪家的孩子?好像没见过你咧?”
“早上好。”林植松站了起来,礼貌打招呼。
左边的老人看到跟在一旁的黄栀子已经了然:“原来是陈医生家的孩子啊。”
林植松也不知道该跟他们聊什么,想来想去只憋了句:“你们起得真早。”
老人笑了笑:“不早咯,我们要回去睡觉了,等会儿天就要热起来了,没法干活。”
林植松看见他们裤脚上的泥渍,明白了什么回事。
无论是谁,好像活得都挺不容易,但有人依旧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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