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人。”州衙门口,张密见刘兼从马车走下,连忙上前俯首:“请。”
“张长史,”刘兼下马车的动作一顿,他今日倒挺早,片刻后敛起表情:“赶巧了。”
“前几日缴获的夷族马匹,刘大人可有安排?那几匹战马可是上品,若是充当普通战马岂不可惜?”
刘兼停下脚步,侧头:“张长史如何知道这些马匹是战马?又何时对这些事感兴趣了?”往日也不见他上衙这般积极,近日倒是时常来了,如今竟还关心起这些事了。
“下官闲来无事,略懂罢了,”张密随意找了个理由,“事关夷族,下官作为大安的一份子,自然要为国分忧。”说着还朝着北方上行了礼。
说得冠冕堂皇,也不知打得什么算盘!“张长史可有什么好主意?”
“刘大人,张长史!”何闻博刚踏进州衙,一抬头便见两位大人站在议事厅门口,“二位大人来得好早!”
张长史蔑了他一眼,侧身看向另一边,日晷刚划到卯时一刻,他还真是准时!
“何大人来了,”刘兼见何闻博走过来,走下台阶:“那日王爷所说的赏秋宴,还需何大人相助啊。”
“能帮到大人,是下官的荣幸。”何闻博客气地拱手,随后和刘兼一同进屋。
张密站在外面,看着二人说笑着进去,面上不屑,心里早已扭曲作一团,他们方才说什么?王爷?
赏秋宴?
此事为何只有他不知道?!
何况自己还未向刘兼说明战马的去留,没有他的手书,怎样都动不得,这何闻博真是碍事!
气得大甩衣袖,脚劲一松,脚踝直直地拐下去,差点没站住,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气,一脚踹在石阶上,痛得他直咬牙。
心虚地看向周围,两个洒扫的下人正杵着扫帚望着这边,似乎在嘲笑他:“看什么看,本月的月钱不想要了?”
两人低垂着头,不敢看他,心里默默蛐蛐:又不是你给我们发月钱!
“哼!”
瞥见门外的张密离开,刘兼关上房门:“何司马,请坐。”
“大人可是有要紧事同下官说?”何闻博见他这般行事,心中纳闷。
刘兼坐到他对面,眉头轻拧:“何司马,不知是我想多了,还是有别的什么,你有没有觉得,张密此人行事甚是奇怪?”
“他今日竟主动问起那日缴获的夷族马匹,还说那是夷族战马。”这点是他最疑惑的。
“战马?”何闻博坐直:“他是如何知道的?”
“我也不知,一般缴获的马匹都会充当战马,可他似乎有别的用途,不过还没说完你就来了。”
“不瞒大人,张密此人,我觉着也不大对劲。”他从被贬来涌州便与张密不对付,平常见面不是讥讽就是对骂,今日坏了他的好事,来日还不知要如何还回来。
“先不说这个,方才大人为何在他面前提起王爷的赏秋宴?”张密此人不仅记仇,心眼更是比针眼还小。
“王爷办此宴,必然不只是结识涌州官员豪绅,如今夷族的手深得这样深,想必我大安境内也不如表面这样平静,张密的嘴一向不严实,借他的嘴,若有异心者必定坐不住。”
“大人远见。”
也是,陛下说南衡王可佐,那必然对涌州情况有所了解才会派南衡王前来,若是能助他成事,自己也能快些回乾安复命。
他就说那夜南衡王怎么突然去刺史府,想来是他与刺史大人早有接触,刺史大人本就中直,此等护国利民的事,他定是当仁不让。
“我与王爷商议过,赏秋宴就定在十五,重阳后便会发告示,涌州官商皆可参宴。”
“时间会不会太赶?”
刘兼眉心舒展:“我也曾问过王爷,他说时间刚刚好,想必他自有打算。”
何闻博颔首,“方才提及战马一事,下官想亲自去看看。”
“去吧。”
州衙马厩,除了原本养的马匹,缴获的十二匹马都被拴在同一个棚里,看着比他们的马高大不少,当真是背如覆瓦,腹如垂囊。
何闻博细细观察了每一匹马,直至最后一匹,有一团白色鬃毛,看着很是眼熟——是它!
是他从刘毅那得来的马!
为何会在此处?
难道刘毅与夷族有所勾结?此事刺史大人是否知情?若是他知晓,方才还与他谈笑……他不敢再往下想,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
不知怎的,此事他能想到的唯一能分享的,便只有笑笑!
一整天,何闻博都魂不守舍,脑子里将身边的人全都怀疑了一遍,上至刺史大人,下至州衙洒扫的下人,每一个看见他,都有一种瘆人的感觉。
直至跨进司马府,他才觉得松快不少,唤来下人:“笑笑可在府里?”
那人正要回答,一道声音打断了他:“司马。”兰芷放下花盆行礼:“小姐在练武台和竹夏切磋呢!”闲得无聊,正好有几盆花不耐寒,搬进屋里。
今日的练武台格外热闹,石桌上摆了吃食,宋春几兄弟坐在台下,盯着贺卿和竹夏比试,二人各持一长枪,打得火热。
只听一声“铛——”,破云击出,抵在竹夏那长枪枪尖,竹夏握住枪柄,抬手挡住,脚掌抓地,僵持片刻,脚上卸了力,连连往后退几步,“钉——”长枪被打落在地。
贺卿拉住破云,随后抬手挥出,横在竹夏眼前,停留一瞬便收回,看着对面的竹夏,红唇勾起,双眸含笑:“还不错!”
“好!”几人拍手叫好。
闻风端着茶杯,殷勤地跑到贺卿面前:“笑笑姐,你也太厉害了!”
竹夏捡起长枪,放回兵器架上:“小姐,我觉得,你的武功快赶上贺小姐了!”
竹夏此刻丝毫忘了前事,眼神里充满崇拜,自己练枪也近七年了,小姐以前不会使枪,如今不仅会,甚至厉害到了这种地步!
“咳咳——”何闻博在她提起贺卿时,适时走了出来,“笑笑,你跟我来一下。”提什么不好,偏偏提这个,竹夏这孩子真是的!
看了竹夏一眼,见她一副知错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又看向宋春那边:“宋春,你也来。”笑笑总得有个帮手,经他多日观察,宋春此人确实不错!
贺卿跟着他,穿过竹林,是什么事,让爹把她和宋春叫到议事厅谈?回头,宋春也是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遣散了洒扫的下人,何闻博关紧房门,回头便看着二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此事事关重大,笑笑,爹最是相信你了,宋春,你是笑笑带回来的人,既然她相信你,那我也信你,你可别让我们失望啊!”
“司马,笑笑,你们放心,我虽是个粗人,也分得清大是大非!”
“爹,是夷族的事吗?”见着宋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脸上的赘肉随着他的动作抖动,倒有几分可爱。
“笑笑是不一样了……”他感慨道,踱步至主位:“张密此人你应当知道,涌州长史,他在涌州当官的时间可比我长多了。”
“他我不了解,他儿子我们倒是见识到了!”
听她这么说,宋春投去疑惑的目光,眉头微蹙,随后舒展开来:“哦,我想起来了!”
“那日我陪笑笑和夫人去太佛院,路上遇到的恶霸不是说,他爹不就是长史嘛!”自己现在都还记得,他当时那副惨样,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可是有什么新奇的事?”见他笑成这样,何闻博也不禁好奇。
“那天路被挡住了,我前去察看,见到一年轻公子哥和几个仆从在欺负一个老翁,那老翁还是我和笑笑回涌州那日帮过我们的,我一时气不过,打了他一巴掌。”
说到这儿,他敛起笑,露出一副担忧的神情,他打了长史的儿子,不会找何家麻烦吧?
“哪知他竟然怕血,晕了过去。”
闻言,何闻博大笑:“哈哈哈哈哈,这何尝不算是出了口恶气!”张密不是个好鸟,他儿子整日跟在刘毅屁股后面,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去!
对了,刘毅!
差点忘了找笑笑过来是干嘛的了!
“笑笑,我想与你们说的,事关你失踪一事。”
贺卿心中一震,语气带着急切:“爹查到线索了?”
“张密不是想从刺史大人那儿要那十二匹马么,今日我便亲自去看,发现其中一匹马便是当日刘毅赠与我的,你说巧不巧?”若是如此,那夷族岂不是盯上自己一家了?
“刘毅?”若是这样,那笑笑在端午宴上遇到的那人不会就是他吧?“爹,我在端午宴上是不是还遇到过他?”
何闻博点点头,神情严肃:“刘毅虽是刺史之子,可他生性风流,我与你娘亲都觉得他不是良配,所以那日有意不让他接近你……”
到此处便说得通了,刘毅被当众卸了面子,就算后面他做了什么,别人只会觉得他是心中不平,而生了报复之意,哪有人会往他勾结夷族上想?
若是当时十二骑没遇到她,怕早已成事,更不会有过多牵扯。
既然何闻博有所察觉,那自己也可以将笑笑在忆故笺上记录的事情托出:“爹,此前我便察觉到此人有异,在我失踪前还曾跟踪过他,后面就发生了那事。”
何闻博蓦然站起身,眼里充满探究之意:“笑笑,你想起来了?”右手抬起,微微颤抖。
贺卿轻轻摇头:“只是想起来零星的碎片,不过也足够了!”就凭这些,足以说明刘毅与夷族脱不了干系!
“宋春,赏秋宴你和我们一起,夷族未成事,势必不会罢休,届时你可要好好待在笑笑身边保护她。”平静下来,何闻博坐回椅子,继而目光放在宋春身上。
“司马,您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笑笑!”
“笑笑,还有一事,”食指放在侧边,轻点桌面:“刘毅做了这么多事,刘刺史那边没半分动静,可……凭我这几年对刘刺史的了解,他应当不是这样的人啊。”
这是他当下最烦心的事,刘刺史的为人,属实不像是与夷族有牵扯的,更何况,他平日一听见夷族的动静,都是最上心的。
“爹,此事先放一放,刘毅就算是刺史之子,也可能只是一意孤行呢?”爹能说出这番话,想必也是相信刺史为人的,有所顾虑也正常,毕竟此事牵扯甚广。
“还有一事,先前我说的赏秋宴,便是南衡王交给刺史大人去办的,定在九月十五,届时你们要多加小心,爹可能顾不上那么多,还有,要好好看着你娘亲。”
说罢,叹了口气,赏秋宴当日人多,尤其是混杂在其中的夷族……
“好。”请君入瓮,就是不知道,此事能否顺利进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