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安常把佩剑扛在肩上,迈着步子进来:“那张密果然有问题!”
天气渐冷,罗毕给他倒了杯热茶:“他儿子也不是个善茬。”
“你先说。”安常把剑放在桌上,喝两口热茶,期待的眼神望着罗毕。
“他儿子叫张怀通,在涌州是个有名的纨绔,就和……”罗毕思索片刻,打了个响指:“对了,刘刺史的儿子刘毅,还有几个豪绅的儿子一起,经常在毓花坊吃喝玩乐。”
“几人家里不是有钱就是有当官的爹,家中长辈不喜,自然不会给钱,不过最近倒是不一样了,那刘毅似乎发了笔横财,出手大方,整日在毓花坊饮酒作乐,连中秋也未归家。”
“倒也不算稀奇。”这种事,在乾安几个世家大族里不也很常见么,不过是有些不同罢了。百里栖迟拾起脚边的枫叶,也不知何时带进来的,叶片火红,中间被虫咬破的洞口周围焦黄,看着很是惹眼。
安常不屑地摇摇头,双手抱胸:“这些公子哥,整日不就是吃喝嫖赌嘛,若是哪日走了狗屎运,赢了点钱就爱到处‘发善心’。”
“那张密有何可疑?”罗毕看着他的小动作,忽而想起他提到的张密。
安常清了清嗓子:“他今日去太佛寺,除了拜佛,还见了人。”
“不过,他见的谁暂时还不知,我排查了所有官吏,今日都没有去太佛院的,”偶然想起什么,他小声开口:“近日何家夫人和小姐都去了太佛院,你们说,这其中可否有关联?”
罗毕狐疑地看向百里栖迟,见他面无表情,转头看着安常:“应该……不会吧?”说实话,做他们这一行的,最忌讳说话模棱两可。
再回头看了眼百里栖迟,皱眉了!“王爷,我们马上去查!”
带上安常的佩剑,拉着安常便跑出去了,他家王爷好不容易铁树开花,得好好查查,一边想着,他还一边坚定地点点头。
安常看着他的动作,罗毕今日吃错药了?往日也没见过他自说自话啊。
“出来吧。”
二人走后,百里栖迟眉头皱得更深了,来枫语小筑这么久,别的没学会,倒学会听墙角。
“王爷勿怪,下官什么也没听见。”
叶往秋拱手行礼,随后自顾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下官近日查到些线索,特来禀告王爷。”
百里栖迟睨他一眼,收回视线,抿了口茶:“尝尝?”
茶汤端到面前,轻嗅:“王爷的中潭茶喝完了?”叶往秋抿了一口,不动声色地皱眉,放下茶杯,“恰好我那儿还有,改日给王爷拿来。”
上次刘刺史在时尝过,当时只觉熟悉,回去才想起时在陛下那里喝过,当时他夸茶香,陛下还赏赐了些,竟是涌州每年上供的中潭茶,此茶乃涌州秦家特供,连涌州官员也不一定喝得到,在乾安也唯有陛下那儿有了。
听到此话,百里栖迟盯着茶汤,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滑动,叶往秋能尝出此茶是中潭茶,定然是在皇兄那里喝过,若他是皇兄的人……可裴相的手一向伸得长,茶而已,想来也不稀奇。
“哦?叶特使也有此茶?不知是在何处喝过?”
“有幸尝过罢了,”叶往秋瞥了眼门外,此处不比南衡王府,耳目众多,“时隔久远,不记得了。”
察觉门外有人,百里栖迟站起身,踱步到叶往秋对面,那人看他逐渐走近,往后退了几步,晃动的影子在烛火映衬下格外明显,也不知找个机灵点的人。
“是么?状元郎的记性,不过如此。”最后几个字是看着门外说的,那人是跟着叶往秋来的,显然是来监视他的,看来,裴相也不是那么信任这个得意门生嘛。
叶往秋连忙起身:“下官之过。”他将头压得极低,嘴角却微微勾起,门外那人走了。
就着椅子坐下,百里栖迟抬手:“叶特使,坐。”
“你方才说你查到了什么线索?”
探子离开,叶往秋没了刚才的疏离,熟络地坐到他身边:“下官闲来无事,玩赏了不少涌州的名楼,若论消息买卖,云中阁第一,那毓花坊便要排第二。”
“张密,他近日除了太佛寺,最常去的便是毓花坊,”叶往秋看向他,张长史他定是查过的,可有些隐秘的事,他还真不一定知道。
“没想到,状元郎竟会去这种地方。”意味深长,直达眼底。
“偶然罢了,并非喜欢,”叶往秋语气里带着一丝慌乱,“这不是重点。”本以为南衡王只是面上不着调,这种关头,竟还调侃起他了。
“毓花坊还真是‘卧虎藏龙’!”儿子不学无术去便罢了,老子也爱去,也算是家风了?
“叶特使怎么对这些事感兴趣了,柳城一事查到了?”若是他此行不止柳城一事,那倒说得通了,他可不信他有这般闲情逸致。
“王爷去毓花坊走一趟便知了。”贺卿本就没有通敌,他如今住在百里栖迟这里,老师的人也不能明目张胆地送信进来,自然没别的法子。
“下官就先回去了。”
他这一番行径,百里栖迟摸不透他目的为何了,裴相必定是想把贺卿通敌一事落实,可如今叶往秋在他这里,哪哪儿看着都不便。
那道身影离得远了,在夜里看不真切,连他说的话也分辨不出是真是假,看来,毓花坊是非去不可了。
“叶特使,大人那边送来了密信,”男人将信件递给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白包裹住漆黑的瞳孔,在黑夜里只觉瘆人,“把柄都送上来了,只需你亲手递给陛下。”
“大人说了,他们必然要死得有用。”一方木匣递过来,里面摞起一叠手信,是贺卿暗通夷族的“把柄”,“证据已经在在这儿了,你还等什么!”
这几日,他见叶往秋没什么动静,反而到处玩赏,将近日的收获上报大人,明明是他的功劳,大人却将所有事推到叶往秋身上,当真是他的得意门生!
男人暗自咬牙,看他的眼里都充斥着嫉恨,凭什么他就得大人重用,什么状元郎,不过是大人忆起往昔才可怜他罢了,苦心栽培,也不过如此!
“本特使行事何时轮得到你置喙了,老师那边我自会解释。”这人留着只会坏事,得找个机会解决了,他不是喜欢跟踪偷听么,那便让他听个够!
“呵,别让大人等急了,不然……后果你承担不起!”丢下一句狠话,眼见着巡逻的侍卫走近,灰溜溜地从后门方向离开。
握着木匣,叶往秋只觉得沉甸甸的,一代忠良,被屠戮殆尽,连最后的名声也不放过,当真是他的好老师!
百里栖迟站在小筑阁楼边,眼见着那人在后门处鬼鬼祟祟,不长头脑般,弄出很大的声响,还被路边的碎石绊住,得亏他每次提前把人遣走,不然他进来一次便会被抓一次。
还以为,裴相派的人多机灵呢!
下方的叶往秋也从那边走回来,察觉到上方的视线,抬头,四目相对,忽而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王爷好兴致!”
“叶特使不也是?”挑眉看向他手里的木匣,若他所料不错,裴相那边等着急了吧!
阁楼四面通透,没点烛火,借着月光能看见上方一道身量颀长的人影,身后是被拉长的模糊影子,若不仔细看,根本瞧不见。
取出忆故笺,贺卿把红绸放到最底下,翻开笑笑遇到那人的一页,能去端午宴的人,不是普通百姓,看着笑笑的描述,倒像是一个与她年岁相仿的人。
那日南衡王在刺史府似乎提过一件事,他要办赏秋宴,皆是应该有机会遇到那个人,若是能知晓他的身份,那查清笑笑的死因便不是难事。
此事只是她的猜测,况且暂时还不能让爹和娘亲知道她并非笑笑,只能自己查了。
“扣扣——”
“小姐,你睡了吗?”兰芷还是不太放心,提着灯笼敲门。
兰芷知晓的事应当是最多的,正好可以问问她:“还没,你进来吧。”
“小姐,你怎么又不披披风,着凉了可这么好?”兰芷一副操碎了心的模样,取下披风给她披上:“若是夫人知道了,又要心疼刚好一阵。”
“好了,我知道了,”贺卿拢紧披风,拉着她坐下:“兰芷,问你件事。”
“小姐你说。”见贺卿面上严肃,兰芷坐直。
“你还记得我上次去太佛院是什么时候吗?”韦陀菩萨殿前小院那两个师父的话委实怪异,笑笑似乎去过很多次了。
兰芷欲言又止,小姐这是又想起伤心事了,“小姐,你别多想了,贺小姐见你这样也会难过的。”
“兰芷,我没多想。”
“小姐,我都懂,越是难过,越是要说出来,你说吧,我听着!”兰芷一脸同情,小姐与贺小姐的情谊,怕是会记一辈子,若是老憋在心里,日子久了怕不是要成疾。
贺卿张了张嘴,干咳一声:“所以,我最近一次去太佛院是什么时候?”
兰芷绞了绞手指,看着贺卿脸上并无任何表情,松了口气:“小姐总在贺小姐出战前去太佛院祈愿,要说最近一次,便是在七月初七那日,不过你没让我们跟着。”
“小姐,你怎么问这个?”难道小姐想起她失踪的事了?“小姐,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小姐失踪的日子便是七月初七,不过她是从太佛寺回来后才骑马外出的。
“七月初七……”她记得笑笑七月初五后便没再写忆故笺了,她醒来那日也是七月初七,若是能查到七月初七出城的记录,再加上赏秋宴,想找出那人也不难。
“小姐,你怎么了?”兰芷偏头贴近,小姐最近不仅爱发呆,还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事,你回去吧。”
夜空寒星点点,离得远了,就算被黑暗吞噬也要发出微光,环绕在弯月边缘,证明它的存在,月色侵入窗户,伴着微风,枝叶的影子延伸,映在窗纸上,汇成一幅灵动的水墨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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