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亲们，这几个孩子属实可怜。”喂过奶后，孩子们也安静地躺在婶子怀里，经过刚才观察一番，村长也看出这些山匪对他们确实是没有恶意。
“村长，我同意把孩子们留下！”村里一个单身汉站出来，他天生残缺，无妻无子，不想连累别人，但对村里的孩子极好。
“村长，我也同意。”
“孩子们可以留下！”
“……”
月亮离地面很近，照得每个人的脸都格外亮，眼睛里都是星星，草丛处的萤火虫忽闪，田埂上的蛙鸣声显得村子格外热闹。
宋春那么大的个子，泪眼汪汪，“谢谢你们，”一把擦掉眼泪鼻涕，“还不向乡亲们道谢！”他吩咐身后的小弟，一转头，后面的人哭得比他厉害。
“呜呜呜……多谢乡亲们！”若是他们当初遇到这么好的人，那该多好，不过幸亏被老大收留，虽然吃不饱穿不暖，至少没受欺负。
贺卿拾起宋春那把钝刀，细细观摩，材料不错，就是没打磨过，“哪来的？”
宋春挠挠头，“捡的，”从贺卿手里接过刀，摩挲两下：“当初在那破庙的佛像后面找到的，我想着这刀看起来很符合我的气质，就留下来吓唬人用的。”
“运气真好，”贺卿移开目光，若是她的静影沉璧还在……也不知落到谁的手里了。
“我家还有一张空床，孩子们就住我家吧。”村长摸着那五岁孩子脸，和蔼道：“好不好啊？”
“好。”稚嫩的童音传进众人的耳朵，引得一片欢笑。
“时间不早了，大家回吧。”村长发话，村民散去，“至于你们……要是不嫌弃，就随我来。”
“不嫌弃！”小弟们欢呼一片：“多谢村长！”
“刘婶子，婆婆让我带的枣，”贺卿拿回篮子，叫住正准备回屋的刘婶子。
刘婶子回头，快步上前：“笑笑哟，你和李婆有心了，这大晚上的，幸亏有你了。”她握住贺卿的手，“婆婆一个人在家吧？快些回去吧，我让远山送你。”远山是刘婶子的儿子，为人老实，但就是不懂变通。
“不用了，您不用担心我，刘婶子早些休息。”
刘婶子点点头，想来也是不需要的，“好吧，那你路上小心。”
“嗯。”
村里的灯火逐渐熄灭，空地上唯有两道影子，被月亮拉长，不知不觉已是后半夜，直到最后一盏灯熄灭。
“笑笑，我可以这么叫你吗？”宋春还站在她身边，似是还有话跟她说。
“随你，还有事？”贺卿一眼看穿，徐步走到院边一棵树下，借着月光打量起来，宋春跟在她身后。
“我是真心想跟着你出去闯荡的，不瞒你说，我当初还在军营里待过一段时间，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才离开了。”
“跟着我不一定会如你的愿，”贺卿挑眉，单薄的背靠在树干上，“你是逃兵？”军营可不是想走就走的地方，他还没到还乡的年纪。
“笑笑，实不是我愿啊！”
宋春语气焦急：“这世道，当兵没什么不好，大不了死在战场上，可……那将领实在是个尸位素餐之辈，战场上瞎指挥不说，还害死了我兄弟！”说到这，他咬紧牙关，似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谁？”贺卿一向敬重军中将领，还没听说过哪支军队有这样的将领。
“宋玄鸣！”
“宋玄鸣？”贺卿站直身体，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那还真是巧了！”她眼里充满讥讽，夷族小贼话真是无耻，暗害忠良、屠戮百姓，桩桩件件都能让他们死千万次！
“笑笑，你此话何意？”宋春自逃出来后就没再管过军营中事，更不知道宋玄鸣已死的消息。
“前段时间的柳城战事你不知道？”
“嗯……我自从离开军营就没有外面的消息了，”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叶，些许光亮照到地上，宋春一脚踢开脚下的石子，泛起一层灰。
贺卿长呼一口气：“他，不是个好人。”
宋春清楚地看见她眼里星星点点的光，带着恨意，“笑笑……”也不知是为什么，他竟然觉得她说的是真的。“不说这个了，笑笑，你不是这村里的人吧？”
见贺卿心情不好，宋春转移了话题，他一向会察言观色，“你别多想啊，我是看你这模样气质，实在不像这偏村的人，村长他们对你也客客气气的。”
“我不是这儿的人，”贺卿坦然回答，偏头看他：“想好了？跟着我？”多余的现在也很难跟他解释，以后会有机会的。
这姑娘果然不简单，不仅武艺了得，面对山匪也毫无惧色，宋春被她盯得发怵：“嗯，想好了！”
“你那群兄弟答应？”
“他们都听我的。”宋春对这个还挺有自信的，弟兄们都是他带回来的，虽是草莽，但都是些上进的人，有机会哪能错过？
“可以，出去之后一切得听我的。”
“好！”宋春点头答应。
“时间不早了，你进去睡吧，其他事明天再说，我也要回去了。”她看向婆婆院子所在的方向，一片漆黑，殊不知被山挡住的灯火皆是为她所留……
“婆婆，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啊？”推开院门，房门虚掩着，屋里的油灯还点着。
“笑笑，你回来了。”婆婆打了个哈欠，从榻上坐起身，“灶上温着水。”笑笑爱干净，她特地留的水，就等着她回来洗漱。
“谢谢婆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婆婆走到她身边，拧干帕子，递给贺卿。
“村里来了山匪，”她接过帕子，细细擦脸，“不过您别担心，都解决了。”
“你做的？”婆婆在村里几十年，村里有些什么人她都知道，没人有这胆子，也只有笑笑了。
“嗯，”贺卿点点头，沉默许久，“睡吧。”
弯月隐入山间，旭日冒出头，肆意窥探世间，“李婆，笑笑！”院门被推开，是刘婶子的儿子远山，“村长让我来叫你们，商议大事！”
贺卿正陪着婆婆缝补旧的被褥，她哪会做，缝了些歪歪扭扭的线条，与婆婆缝的形成鲜明的对比，“还是婆婆手艺好……”
婆婆听见动静，放下手里的活：“远山，你这孩子，累着了吧？”
“不累，”他回了婆婆的话，转头示意贺卿：“笑笑，我娘让你们去我家吃饭。”远山两道粗眉下笑起来弯弯的眼睛，憨厚敦实。
婆婆看了眼贺卿，给远山挪了个凳子：“太麻烦了，我们就不去了吧，家里已经备好菜了。”
“哎呀，不麻烦，我娘已经准备好了，再说，村长那儿还有事呢！”
两人相视，思索片刻：“好，就来……”婆婆锁了门，走出去才看到院子里还有一个人，从未见过，看起来不太好惹的样子。
“这是……”
“哦，笑笑没给您说吗？他是宋春，笑笑昨晚可厉害了……”一路上，远山都在讲昨晚贺卿的事迹，宋春在一旁时不时插上两句。
婆婆点点头，面上带笑，在听到远山说宋春以后要跟着笑笑出去闯荡时，眼里闪过微不可察的落寞：“这样啊……挺好。”
“前面就到了！”
“村长！笑笑来啦！”他的嗓门大，惊动了周围的邻居，大家纷纷出门来：“李婆和笑笑来了，来我家吃饭啊！”
“笑笑要去我家！”远山朝着他们做了个鬼脸，说到底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性格上还带着天真活泼。
“好好好，不跟你抢！”
“李婆，”村长走出来，“笑笑，你来，”又看了一眼宋春：“你也来。”
贺卿点头，转身看向婆婆：“婆婆，你先去刘婶子家，我去去就来。”
“好。”
桌上的茶水冒着热气，花香伴着茶香沁入鼻腔，贺卿不免多喝了几口：“村长，您这茶挺好。”
“是啊，这还是我女儿出嫁前留下的，没剩多少了，想她的时候就翻出来泡上一壶。”村长又给她倒上，“笑笑，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她是要离开的人，不该在这偏村隐没。
“还没定，不过应该快了。”她看着那稻田的稻谷也黄了，等庄稼收了，她就该走了，“您找我来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今早村里几个人来找我，他们想收养那几个孩子。”
“太好了，多谢村长！”宋春从凳子上蹦起来，“笑笑，你们真好！”
村长顿了顿，摸了摸胡子，继而开口：“你要是走了，婆婆那儿……”虽然笑笑才来村里一个多月，但村民们也是真心喜欢她，况且她还为大家解决了这么件大事。
“婆婆……她年纪大了，老人家确实需要人照顾，若是以后……”心中有牵挂，贺卿心里竟升起一丝不舍，不过她还有要紧的事，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王家村的日子固然安乐，但她本就不是一个安于常乐的人，也许有一天，所有的事都解决了，她会回来也有可能吧。
“你放心，婆婆大家会照看的，”村长眼眶湿润，抬头拭去眼泪，“哎呀，人老了，就是容易煽情，”目光望向外面，家家户户的房顶都冒着烟，“去吧。”
“好。”
二人离开，宋春跟在她身后，“笑笑，婆婆只有她一个人吗？”不知怎的，他看见婆婆就想到娘了，要是她还在，那该多好啊。
“是啊，无儿无女。”从这儿刚好可以看见刘婶子的院子，婆婆被远山扶着坐到椅子上，笑得很开心。
察觉到贺卿的情绪，宋春安慰道：“你别难过，村里人那么好，他们会好好照看婆婆的，都怪我，提这茬儿！”
贺卿停下脚步，看他一眼，“嗤”地笑出声，这么个人竟然还会安慰人。
“笑笑，你笑起来真好看，就像刚开的山茶一样！”他不知道怎么描述女子的美貌，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你就应该像你的名字那样，多笑笑。”
“好，多笑笑，”笑笑长得是很美啊，在美好的年纪里，能肆意地做自己……“前面到了。”
“笑笑快来，”远山特地留了个做工精细的椅子，“开饭了！”
“来了！”宋春看见那一桌子的菜，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跑到饭桌前坐下，“刘婶子做的饭真香！”
远山拍开他准备拿筷子的手，“去洗手，笑笑爱干净！”这还是他从婆婆那儿打听来的，所以每次见她都格外注意。
“哦，”宋春收回手，“盆在哪儿？”
“那边，”远山不情不愿地给他指了指地方，“笑笑那儿。”
洗过手，几人围坐一团，婆婆看着饭桌：“刘婶子，今天多谢款待了。”
“李婆，别客气，快吃啊，”刘婶子夹起一块肉，放进婆婆的碗里，又招呼贺卿：“笑笑，别客气！”
“笑笑，吃这个！”远山给她夹了一块儿鱼，表皮上淋的酱汁看起来很诱人，“这可是我亲手做的。”
“吃这个！”宋春给她夹了一块肉，“多吃肉才能长肉，笑笑太瘦了！”
“笑笑，先吃我的，”远山嫌弃地看了一眼宋春：“肉长太多不够灵活，还怎么保护笑笑啊？”
“当肉盾啊！”宋春想也没想，“我这身肉可结实了，做肉盾没话说！”
贺卿拿他俩没办法，怎么都是孩子心性：“你们俩别争了，我都吃行了吧？”
“再来点儿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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