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采奕奕地回了家，刚打开门，就看见了一脸威严正坐在沙发上冷冷地盯着门口看的母亲。
我假装淡定地走进去，一边换鞋一边说：“我回… …”
她即刻打断我，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缓缓地挑了下眉，把手里的保温袋往餐桌上一搁，边往沙发走边答：“中午的时候。”
母亲往餐桌的方向看了一眼，用眼神指了指保温袋，继续问道：“后来又去哪儿了？”
我走到她旁边坐下，眨巴了两下眼睛，淡淡答：“给游漌懿送饭。”
母亲不愧是母亲，只听过一次游漌懿的名字就记住了，并且能够对号入座。
她皱眉瞪了瞪眼，诧异地问我：“你怎么会去给她送饭？”
我也瞪了瞪眼睛，反问她：“不可以吗？”
母亲抿唇斟酌着措辞。
每当她这副模样时，我都会油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
果然，她惊人一语：“你果然对她有非分之想。”
我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咳咳咳咳... ...”
然后捂着嘴去茶几上抽面纸，这一口呛得咳到脸上火辣辣的。
母亲起身去倒了杯水，待我咳得差不多平静下来后递了过来。
我伸手接过，一口气全部喝光。
她从我手里一下把空杯子抽走，“咣”的一下搁在茶几上。
我被惊得一哆嗦。
她上一次这样大发雷霆还是在我小学二年级被班主任训到尿裤子，回家一声不吭地光着屁股自己洗裤子，结果把她泡在盆里心爱的白衬衫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时候。
那次，她把我的屁股也收拾得青一块紫一块，害我一个礼拜在学校都如坐针毡。
但如今的我早就小学毕业多年，肯定不能再被“强权”吓退。
于是稳了稳心神，“义正词严”道：“什么叫我对她有非分之想，妈妈，你怎么能用这个词来形容你的亲女儿呢。”
母亲瞪着我，不发一言。
我只好撇了撇嘴，破罐破摔。
“之前不是和你说了我对她相当感兴趣吗。”
她终于出声说：“感兴趣到要抢劫妈妈的虾去借花献佛？”
“不是，妈妈，不至于到抢劫的地步，我晚上再去买来烧给你吃行么？”
“不必。”母亲毫不犹疑地拒绝我。
我叹了口气说：“那您想怎么着呀。”
然后站起来，转身把屁股朝向她。
母亲嫌弃地推开道：“你干什么？恶心兮兮的。”
我转头无奈地看着她说：“你打我两下消消气呗。”
这回换她叹气，而后放缓语气道：“坐好。”
我暗暗心觉有所转机。
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问：“你们谈了多久了？”
我眨巴着眼睛，瞪着她。
母亲撇嘴说：“她都默许你给她送饭了，那肯定是谈了有段时间了。”
“你曾祖母葬礼那会儿，是一个多月前吧。”
“有半个月了？”
我仍旧一言不发。
她便有些恼怒，挥掌狠狠拍上了我的手背。
我吃痛地缩回来，用另一只手抚着。
母亲厉声呵斥道：“说话啊！”
我突然就笑了出来，说：“妈妈，你思维可真够跳跃的。”
前脚才怀疑我对游漌懿有非分之想，这会儿就默认我们已经谈恋爱了。
她更加蹙紧眉头，有要再将我教训一番的意思。
我赶紧解释说：“没有，没有谈。”
“单纯请她吃饭而已。”
母亲眨了两下眼睛问我：“一个月的时间，一点眉目也没有？”
我扶额长叹。
“妈妈，自从上次葬礼回来，我们就没有联系过了，我这次是出差的时候突发奇想。”
她半信半疑地看我，不说话。
沉默间，我突然发现了她刚才那段话里的重点，于是问：“你不反对我和她谈恋爱？”
母亲暂收思绪，淡淡道：“你们不都是单身吗？有什么可反对的。”
我点点头，解释说：“我以为你会很在意她的身份。”
她无谓道：“身份这种东西都是后来赋予的。可增可减、可删可改，真假难辨，有什么可在意的。”
“只要她真心实意对你，我没有二话。”
“你放心，我永远不会是你们感情路上的拦路虎。”
我勾唇一笑：“您想得可真透彻。”
母亲向我飞来一个“那是自然”的骄傲眼神，然后问：“那你现在，算是在追求她？”
我飞快地接话道：“当然不是。”
她瞪了我一眼，呛话说：“那你给她送什么饭。”
我被她这句话噎住。
倒不是在怀疑自己的判断，而是在考虑该如何向她解释，我目前确实只是对游漌懿相当感兴趣。
而已。
嗡嗡作响的手机救了我一命。母亲也听到了。
是游漌懿的信息。
她凭着上次的经验，在差不多的时间点发消息来问我有没有到家。
我冲母亲晃了晃手机，她用眼神同意我先处理。
于是当着她的面，又给游漌懿拨去一通语音电话，并点开免提，将手机举在我们中间。
游漌懿立刻就接了，然后是一声轻轻的问候。
“喂。”
我的注意则放在了母亲变化多端的脸上。
游漌懿这一声喂的时候，她的脸上明显是惊讶的神色。
我照例先喊她的名字，她也依旧乖乖地应我。
“我到家了。”我边说边冲母亲挑眉。
母亲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游漌懿回我：“好。”
瞥了眼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才午休结束，时间还充裕，我便想和她再拉锯一会儿。
“游漌懿。”
已经不生我气的她当然立刻就给出了回应，而且语调中还略带着一丝笑意。
“姜辞磊。”
母亲立时被酥了一个哆嗦。
我赶紧将另一只手握拳堵住嘴，并把手机拿开了些，避免自己漏出的笑声传入那头的听筒中。
总算憋住了笑，才又把手机拿回来，说：“晚上等我。”
“好。”
母亲又开始搂肩膀。
我快憋不住了，于是赶紧进入道别模式。
“那我挂了？”
“嗯。”
我当然还是没有挂，依旧说：“还是姐姐先挂。”
游漌懿也照旧不客气地挂得很果断。
确认通话界面消失后，我放声大笑，蹭掉从眼角溢出来的一颗泪珠道：“妈妈，你要不要这么夸张。”
母亲嗔了我一眼，然后皱了皱眉说：“我记得她平时说话不是这样的吧？”
我笑着反问道：“哪样啊？”
她作势要打我，我赶紧抬手去挡，如实交代：“确实在电话里会乖一点。”
然后说：“不过，一般人的声音在电话里不都会稍微有点不一样吗？”
母亲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又问：“你注意过她和别人打电话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我把手放下，淡淡答：“她没在我面前给别人打过电话。”
“嗯... ...”母亲应该是在思索着要用什么形容词才能让我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
然而我从她刚刚的表情和动作中已经知道了她想传达给我的感受。
大概就像我第一次从电话里听见游漌懿时那样。
于是不再管她，由她自己回味，自顾起身拿起茶几上的那只空水杯去倒水喝，一边说：“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对她相当感兴趣了吧。”
母亲点点头，转过来问我：“你刚才让她晚上等你，你们晚上还要出去？”
我拿着已经倒满了水的杯子摇头答：“不出去，接她下班而已。”
然后举起来喝。
我本以为母亲会对这件事也追问再三，她却一时无言。
大概是我都给游漌懿送饭了，所以去接她下班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吧。
但，母上大人的思量岂是吾等小辈可以揣度的。
她再一次语出惊人道：“我觉得，她在勾引你。”
我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洒了一桌子。
“我的小姑奶奶，你干嘛呢。”母亲嫌弃地起身去拿抹布来擦拭。
我抬起胳膊把嘴边的水渍抹干净，转头对她说：“妈妈，你被爱妄想症吧。”
“我和她一共才见过两次面，她能对我多说两句话我都觉得自己是踩着狗屎运了。”
“勾引我？她要是真的在勾引我，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母亲难得狡黠一笑，随后叹了口气，感慨道：“你这回这跟头栽大了。”
大概是她的语气太过言辞凿凿，或者是我好好显摆了一回乖巧的游漌懿，心情舒畅的缘故。
午后小憩时，竟然梦到大Boss给我升职加薪，哈哈哈哈！
然后... ...
我就笑醒了。
晚上出门前，在书桌前犹豫了一下，决定不带游漌懿借给我的那把伞。
拎着那只熟悉的小礼盒出现在画室门口时，没想到被前台的小妹妹认了一个准。
“又是你。”
我停住脚步淡淡地将她扫了一眼，也觉得她有点眼熟。回忆了好几遍，才终于想起来她是中午那会儿不肯告诉我游漌懿教室的那个人。
“哦，是你啊。”我漫不经心地回她。
她挑了挑眉，往我手上的礼盒瞥了一眼，说：“游老师还在上课。”
我猜她想说的其实是：游老师现在没空搭理你。
她对我有些过激的反应让我觉得有趣。
如果是之前，我只会回她一句“我知道”就不再理会她了。而现在，我偏要告诉她：“我知道，我就是来接她下课的。”
她果然皱了皱眉头，又将我上下扫了一遍，但没再说什么，径自偏过头去心不在焉地滑弄手机了。
我暗暗地得意一笑。
小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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