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愁容地回到家，母亲正坐在沙发上追那部奇奇怪怪的偶像剧。
荧幕上出现了一位我之前没见过的女士，她正和女主一对坐于一张餐桌前，相谈甚欢，气氛很是融洽。
“换对象了？”我随口一问。
母亲看了我一眼，又转回去，淡淡道：“前女友。”
我挑了挑眉，突然就有了观看的兴致。于是走过去，坐在一旁。
“哒哒哒哒。”
意料之中，女主二杀气腾腾地登场。
随后是一句冷漠的问话。
“你为什么和她在一起？”
女主一好像并不惊讶她的出现，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先向对面的前女友致歉，请她先行离开。
女主二侧身一步拦住这位前女友的去路。
“为什么看见我就要走？今天不说清楚，谁都别想走。”
女主一皱了皱眉，起身将她拉开。
“回去和你说。”
女主二甩开她的手，不悦道：“不要。就在这里说。”
“海海，这里是公共场合。”
“哦，你还知道是公共场合。光明正大地和前女友共进晚餐... ...”
女主一抓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一边向前女友示意，请她尽快离开。
前女友朝她点了点头，快步转身往外。
女主二气愤地喊：“不许走！回来！”
女主一快速招呼来服务生买单，然后拉着她紧接着也出了餐厅。
回到住所，女主二挣脱女主一的手，将她推到一旁，气势汹汹地就往各处房间里去。
她搜遍满屋，果然在脏衣篓里找到了一件陌生款式的内衣。
于是回身去找女主一讨要说法，没想到“罪人”已经自己跟了过来。
她将衣服往她身前一扔，忿忿道：“不是要回来和我说吗？解释啊。”
女主一弯腰将衣服捡起，丢回衣篓内，随后静静地注视着她，最后垂了垂头，无力地说：“海海，我们... ...”
女主二厉声打断她道：“不许说！”
女主一抿了抿唇，暂停要出口的话。
女主二看着她，渐渐地，就有眼泪夺眶而出。
女主一见状皱眉，抬手帮她擦拭。
“你别哭。”
女主二委屈地看着她，问：“为什么？”
女主一捧着她的脸，只是努力地帮她抹掉眼泪。
“对不起。”
女主二拉掉她的手。
“我不要听你说这个，我要你告诉我，为什么！”
“是我平时对你太凶，还是总爱发小脾气让你迁就，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
女主一牵住她的手，摇头道：“没有，都不是，你很好。”
女主二握紧她的手，问：“那为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回去找她？为什么？”
女主一闭了闭眼睛，将她拥入怀中，不住地在她耳畔道歉。
“对不起，是我不好。”
女主二猛地推开她，擦干眼泪，怒目道：“到底，你还是喜欢她那样的是不是？”
“我再好，也走不进你心里。”
女主一忍住泪，颤抖地舒了口气，没有接话。
女主二抬手抹掉又掉下的眼泪，冷冷道：“好，我成全你们。”
然后转身往玄关走去，留下一句：“我们分手吧。”
女主一无力地靠到背后的墙上。
“砰！”门被关上。
她的泪汹涌而出。
我微张着嘴，也愣在当下。
并不是震惊于女主一对前女友旧情复燃，而是深有感触于女主二的那句话。
【我再好，也走不进你心里。】
是了，别说现在游漌懿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就算是侥幸获得到了她的青睐，我们，又能走多远？
我和十六堂姐还有容亦的为人处世大相径庭，几乎完全不同于她所接触过的这些对象。
倒不是在妄自菲薄，像刚才问安灵那样在怀疑和否定自己。
只是，就是因为太过清楚自己和她们的差异，所以未来也许不可避免会走上此刻演绎在面前的这条不归路。
女主一和女主二刚开始的时候不就是甜蜜有加，可现在还是因为一个前女友而分道扬镳。
我不怀疑她们的感情，甚至笃定女主一一定是喜欢女主二的。
但这种喜欢，好像怎么也敌不过内心深处的那份眷恋。
所以，就算游漌懿真的在日积月累下喜欢上了我，就算我对她始终一心一意地无微不至，她又能坚持多久不去拿我和十六堂姐进行比较呢？
几年？几个月？或许，就在下一刻。
这是没有办法控制的。
如果心里还那样装着一个人，是没办法在下一段恋情中全心全意地投入的。
到时，我们的结局可能会比电视剧里的还要狼狈。
我轻轻舒出一口气，跌靠在沙发靠背上，咬了咬牙关，紧闭双眼。
母亲听见动静回头来看，淡淡问：“怎么了你，受什么刺激了？”
我睁开眼睛看她，怨怨道：“妈妈，她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和那个什么海海在一起，非得去找前任旧情复燃？人家哪里不好？”
“既然放不下前女友，为什么要开始新的恋情？没有责任心。”
母亲眨着眼睛笑了笑，说：“干嘛你，还当真了？打抱不平啊。”
我辩驳道：“既然看了，不就得入戏吗？不然看个什么劲。”
母亲听得点点头。
“算你说的有点理吧。不过，你得联系上下文再做评判，不要只看了这么十几分钟就认定了某人某事。”
我恨恨道：“懒得再浪费时间看这个渣女。”
然后径自起身回了房。
走到床边，无力地靠着床沿慢慢坐下，冰凉的地砖也没能冻结心里经久不息的热爱。
愣愣地盯着窗外发呆，窗外交替投射进来的光影在脑海中形成了幻灯片，放映着从第一次正式认识游漌懿开始至今的全部。
我不埋怨任何人，无论是游漌懿还是自己。
我们大概，就是有缘无分的。
可我还是很喜欢她。
就算她不喜欢我，我也还是喜欢她。
就算她喜欢了别人，我也依然喜欢她。
然后就开始想，不然就继续用朋友的身份待在她身边，享受她偶尔的关爱好了。
可是不行。
只要她一对我好，我就会控制不住地想要更多。
想要和她有关系上的递进，有感情上的深入，想获得她的全部。
正因为这么喜欢她，所以不能忍受以这种身份再待在她身边。
哈——
明明是花了这么多力气，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
但是，如果注定要分开，不如快刀斩乱麻。
游漌懿，对不起。
我们，不能做朋友了。
… …
我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来冷却自己的热情。
母亲见我整天和出家的尼姑一样挂着张扑克脸，便问：“怎么了你这是，失恋了？”
亲生的母亲真要命。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没答话。
她一下揪起我的耳朵，厉声训斥道：“听见我和你说话没？知不知道充耳不闻很没礼貌？”
我扭曲着痛苦的脸，伸手连带她揪着的手一起捂住说：“妈妈，你这样也很没礼貌啊。”
母亲终于放了手，我揉了揉火辣辣的耳朵，交代道：“您都知道了还来戳我的伤心事。”
然后，她就又问了一遍：“真失恋了啊？”
我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
“你十六堂姐的太太拒绝你了？”母亲再问。
我耷拉着眼皮问她：“你干嘛非得用这个身份称呼她啊，直接喊她名字不行吗？”
母亲不以为意地噘了噘嘴，说：“那你给她换个身份，我不就能用别的前缀来称呼她了吗？”
我破罐破摔道：“你女儿没本事，换不了。”
母亲又一把揪住我才缓过来的耳朵说：“不许你这么说我女儿。”
我只得又赶紧伸手去护，心道：我这骂我自己呢，跟着生气个什么劲啊。
“您快放手，一会儿耳朵给揪掉了。”
母亲又揪着我的耳朵用力往上提了一下，然后松手。
我一边揉一边给耳朵扇风。
“说说吧，怎么拒绝你的啊，我帮你找找原因，下次谈恋爱能长点记性。”母亲起身倒了两杯水，看样子是要促膝长谈。
我伸手去拿水杯，她却一把夺走道：“先说，说渴了再喝。”
于是无奈地收回了手，说：“没什么可说的，她不喜欢我这种类型。”
母亲问：“你怎么知道？”
我想了想，问她：“你对十六堂姐还有印象吗？”
母亲眨了眨眼睛说：“一点点吧，怎么了？”
“那在你这一点残存的记忆里，十六堂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又问。
她想了想，说：“懂事、大方、彬彬有礼，差不多只能想到这些吧。”
我叹了口气道：“足够了。你女儿符合以上三条吗？”
母亲立刻答：“符合呀，你挺懂事的。大方么，你算比较外向的性格，也算吧。彬彬有礼的话，你也不凶神恶煞啊。”
我点点头，就算这三点差强人意吧。
“那您觉得我温柔吗？体贴吗？是那种细声细气讲话的人吗？”
母亲思考了一下说：“先说细声细气啊，你从出生起就不走这条路线的，哭得比谁都中气十足。”
“至于温柔和体贴么，那要看对谁了，而且这两个词包含的内容其实挺宽泛的。”
我疑问地嗯了一声，问：“怎么说？”
母亲想了想，说：“打个比方好了。一个人看上去冷冰冰的，但其实对人很细心，那他也是温柔和体贴的。不能光用长相的柔和或是说话声音的高低来界定。”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而后又是失落。
“可是，我脾气不好，行为霸道，说话也咄咄逼人的，怎么也和这些词搭不上边啊。”
母亲听罢笑了，问我：“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和她认识的时候和我说过什么吗？”
我看着她，等她帮我说。
“你问我，还记不记得一个词叫依山傍水。”母亲解答道。
我眨了下眼睛问：“然后呢？”
“无论是镜山还是衔海，它们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海面固然平静实则暗藏汹涌，崇山虽然险峻却能包容万物。你愿意把自己和她比为山海，那又何惧风浪呢？”
母亲说着，把水杯递给我。
“你就算为山，也总有温柔的一面，她纵使为海，也总有狡猾的时候。”
“不争取就退缩的话，迟早会后悔的。”
我接下杯子，看了她一眼，无奈道：“你怎么知道我没争取过，而且就算争取了，也不一定能有好结果。”
母亲皱了皱眉头，还想说些什么。
我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喝完，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她现在有相亲对象了，我根本插不上话。”
她稍显惊讶道：“被人截胡了？”
我叹了口气，搁下杯子，不想再说。
所以啊，我没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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