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收到了讯号，马上接话问游漌懿：“游老师好了？”
游漌懿嗯了一声，点点头，我察觉到她眸中的那点光亮不见了。
“那走吧。”安灵转头来示意我赶紧撤退。
我意会地点点头，往旁边退了半步，让游漌懿先出去。
我们三人一起下了楼，在路边等车。
我站在安灵和游漌懿的中间，游漌懿离我稍微远一些，隔着一臂的距离。
余光瞥见她在看我，便稍稍偏过头去看她。
她冲我微微抿了抿唇，眉心也皱起，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人有些心疼。
我赶紧撇过脸，不敢再看她，生怕自己又动了恻隐之心。
还好预约的车在一分钟后就到了。
安灵大大方方地和游漌懿挥手再见。
我当然也不能默不作声地就此离开，礼貌的道别还是要有。
于是又转头去看游漌懿，她盯着我不动，在等我先开口。
“再见，游老师。”我如是说道。
然后就转身往车那边走去。
可逃得再快，也还是听到了她轻轻的回应。
“再见，姜辞磊。”
我握着后座车门把手的右手一下收紧，攥得发抖。
随即“嗒”的一下开了车门，钻进去，“砰”的一声关上。
“汗”又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司机问手机尾号的时候，我完全没听见，直到安灵从前座伸手过来招呼时，才回过神来。
之后，我缩在后座的一角，尽量躲开周遭所有可能投过来的视线。
安灵在后视镜里看不到我，便从副驾驶座的右侧缝隙中找。
“嗯。不丢人。”她用手指夹着一张纸巾递过来。
我稍稍抬头确认纸巾的位置，一下抽走，然后又开始嘴硬。
“我就是有点累，想睡一会儿。”
安灵笑了笑，说：“行，睡吧，到了叫你。”
… …
“大石头。”
朦胧中感觉到脸上被呼了一掌。
于是皱着眉头醒来，左右张望了一下后，抬头看见安灵正站在敞开着的后座车门前无语地看着我。
“真行，这么点路都能睡着。”
我撇了撇嘴，揉着眼睛下了车。
她带我去的是一家清吧，还特意要了包间。
去包间的路上我问她：“包间有折扣？”
安灵皱着眉瞥了我一眼道：“谁跟你说的？”
我摊了摊手，无奈地说：“那你干嘛要订包间，我们在外面喝就行了。”
她却摇摇头说：“不行，我酒品不好，万一在外面喝醉了，丢人。”
我听罢呵呵一笑。
事实证明，她的酒品确实不好，而且酒量也一般。
坐下来刚半个小时，就醉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各种酒混着喝的缘故。
我也没好到哪去，觉得身上炽热难耐。于是停了杯，踉踉跄跄地走到点单器前，动手勾选了两杯柠檬水，下单。
“石头！大石头！”安灵又开始发疯似的喊我。
我走回去，把扑倒在沙发上的她扶起来，让她靠在沙发靠背上，尽量坐着，别一会儿躺着躺着吐人家一地。
“你... ...消停会儿。”我伸手把她又呼到我脸上的手扒开，然后从桌上抽了张面纸帮她擦掉手上沾到的酒和口水。
就着这张纸，我再擦了擦自己的嘴，坐回原本的位置上。
“石头... ...”叫喊转为呢喃。
我只能应她：“干嘛？”
“大石头... ...”安灵又喃喃了一声。
这次，我不想再理她。
“嗯~”她就开始手舞足蹈地耍赖，“你怎么不理我！”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理你，理你。”
“嗯... ...”她才算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安灵开始向我倒苦水，她问我：“你说，游老师她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呢？我哪点比不上那个卖花的！”
得，神志不清到记忆错乱了。
“咚咚。”门响了。
我喊了声：“请进。”
然后我们的柠檬水就进来了。
“请慢用。”服务生说完便退了出去。
“谢谢。”
我看到杯壁上还冒着水珠，是冰镇的。
于是起身拿了一杯，摇摇晃晃地走到安灵旁边坐下，伸手拍了拍她的脸，说：“你醉糊涂了，喝点冰的冷静一下。”
“嗯～”安灵一挥手把我本来就没端平的那杯柠檬水直接掀翻了大半杯。
“哎。”我睁了睁眼睛，勉强稳住手腕，把杯子里残余的一口饮料灌到自己嘴里，然后把杯子放回桌子上，免得被她打碎。
回过头来再靠到沙发背上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小腹处一阵冰凉。
伸手去摸，湿了一片，把手收回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柠檬的清香，然后手指变得黏黏的。
但我没力气去管这些，把头靠在沙发上沿转过去看安灵，她歪着头朝向我这边，没了动静。
于是伸手过去把她晃到乱七八糟的头发拨开一些，确认她没醉晕过去。
她却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气势汹汹地质问道：“你干嘛！”
我淡淡答：“看你死了没有。”
安灵抓着我手腕将我一把推开，说：“你才死了呢。”
我笑了笑问她：“醒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问我：“大石头，我好不好看？”
我心道：看来是没醒。
没听见我回话，安灵一下缠了上来，一屁股坐到我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双手狠狠地揪着我的脸颊往外拉。
我感觉自己的嘴角要被她撕裂了。
“安灵！你… …你快松手！”我伸手去抓她的两只手腕，用力往回合拢。
“那你说，我好不好看！”她誓不罢休。
我只得说：“好看，你全世界第一好看。”
嘴上被撕扯的力道松了松，我便趁势想一把拽下她的手，没想到下一秒她又揪着我的脸往外、往上揪。
“不对！游老师才是世界第一好看！你不许胡说！”
我在心里无语地叹了口气，应她：“好，游老师第一好看，你第二好看，行吗？”
安灵这才甩开了手，用力拍了两下我的脸说：“这还差不多。”
我赶紧揉了揉脸，小心翼翼地张了两下嘴。
左边嘴角有一丝疼痛感，于是用手指轻轻在上面点了点，指腹上有一抹血色。
还没等我有什么想法，安灵就一头栽倒在了我的肩头，耳边传来她沉沉的呼吸声。
我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挪到一边去，她却又诈尸般的突然醒了，然后抓住我的左臂不放，继续发问：“大石头，我性格很糟糕吗？”
我拉掉她的手回道：“没我糟糕。”
“嗯… …那你说游老师为什么不喜欢我？”她说着有要落泪的趋势。
我赶紧打断她说：“她也不喜欢我啊。”
安灵立刻收住了要挤出来的眼泪，看向我，眨了两下眼睛说：“我们不一样。”
这让我想到了她之前说的游漌懿对我们的态度不太一样，进而在脑海中浮现起了熟悉的笑脸。
于是赶紧摇了摇脑袋，伸手去拿来了一瓶已经开过酒，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
安灵见状凑上来说：“我也要喝。”
我晃了晃手里的空瓶说：“没了。”
“嗯～我不管！我要喝！”她又开始耍无赖。
我没办法，只好站起来，一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一瓶接一瓶地晃，找还有哪瓶里面有酒。
只有一大瓶红酒还有剩，我怕她一下子喝太猛，便倒了一杯给她。
“喏，喝吧。”我把杯子慢慢递给她，但手不稳，还是洒出来了一些，滴在了她的衣服上。
安灵也不伸手，就把嘴凑上来，我只好把杯子慢慢倾斜，帮她把酒灌进肚子里。
她喝完惬意地靠回沙发上，然后开始说：“我本来想着，嗯… …想着你… …或许可以替我实现追到游老师的愿望。”
“可是… …你真没用！我帮了你这么多，最后还是输给了一个卖花的！”
我笑了笑，靠回她旁边的位置说：“原来你帮我，是另有目的的啊。”
“废话！”她一巴掌拍到我脸上，忿忿道，“谁闲的没事干来管你是死是活。”
我拿掉她的手，摸了摸有点疼的脸，说：“其实你的愿望也算实现了。”
“嗯？”安灵转头看我。
我解释道：“卖花的不是追到游漌懿了吗？她也能让她幸福的。”
安灵噘嘴说：“不对！不算！卖花的是卖花的，你是你。”
“你… …”她伸出手来指着我说，“是我看中的人。”
我勾了勾嘴角道：“那真是荣幸。”
安灵嘿嘿一笑，然后闷闷地喊我：“大石头。”
“嗯？”
安灵起身跪在沙发上，俯身到我耳边小声问我：“你喜欢我吗？”
说完又跪坐回去，眨巴着眼睛看我。
我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残忍地回答她：“不喜欢。”
安灵的脸瞬间变成苦瓜，接着便开始暴风哭泣。
“啊啊啊啊！你也不喜欢我，你们都不喜欢我，没人喜欢我！”
不知为何，看见这场景，有点想笑。
我知道她是接着酒精挥发这六年来的辛酸和愁苦，之前没有人陪她分担，没有人可以倾诉，她还那么小的时候心里就憋着这样的故事。
于是上前一把搂住她的脑袋往自己肩头靠，顺着她的头发安慰道：“不哭了，不哭了。我们都是有眼无珠的坏人，你得配全世界最好的人来爱你。”
安灵呜咽着问我：“真的？”
我嗯了一声，说：“真的。”
她伸手将我推开，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说：“别让她看见了。”
“嗯？”我疑惑地看着她。
安灵答：“全世界最好的那个人啊，说不定就在哪个角落偷偷关注着我呢。”
我被她逗笑。
之后又闲扯了一会儿，把桌上唯一剩下的那瓶红酒和另外一杯柠檬水也喝完，我伸手去拉安灵起来。
“走了，回家了。”
她挣脱我的手，说：“嗯~我还要喝！再来一瓶！”
我苦笑着改用双手去拉她。
“今天喝很多了，下次再喝。”
安灵不罢休，问我：“很多吗？有没有十瓶？”
我转头看了一眼桌上大大小小的罐头、杯子、瓶子，最起码有二十来个。
于是回答她：“有，我们翻倍了。”
安灵听得边笑边点头，说：“好。棒！”
见她消停下来，我便又问了她一次：“那回家了？”
安灵突然高举右手食指，总算答应道：“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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