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章

盯着面前两幅初步拟定的草稿,它们之间显而易见的不对称让我这个强迫症相当难受。

游漌懿的奖项名比我的少了一个字。

思忖之际,母亲来敲敞开着的房门。

“咚咚。”

我皱着眉抬头往门口看去,她见状问:“怎么了,又画不出东西了?”

“没有。”我把笔一扔,起身朝她走去。

母亲有个很好的习惯,就是从来不看我的稿子,不管是成品还是草稿。除非是我主动拿去让她给点参考意见的,她才会仔细推敲。

所以,她并没有朝我桌上摊开着的草稿张望,而是转身往外走,一边说:“先吃饭,吃完就有思路了。”

这点我十分赞同。想法纠结或者没思路的时候就应该换换脑子。

餐桌上,母亲突然问:“你刚才在和谁打电话?还报备行程。”

我收回投在电视上的视线去看她。

她垂眸去夹菜,淡淡地解释说:“我没兴趣偷听你打电话,只不过第一次去叫你吃饭的时候正好碰上了。”

我倒也没在意这个,不然就会把房门关起来了。于是直截了当回答她:“游漌懿。”

母亲抬头来看我,又问:“谁?你同事?”

她忘了游漌懿的名字也在情理之中,我便告诉她:“是姐姐。那位十六堂姐的太太。”

母亲惊讶道:“她给你留联系方式了?”

我笑了笑。

“妈妈,你对我这么没信心的吗?”

她慢悠悠地吃下一口菜,说:“那倒没有。只是没想到你们真能聊到一块儿去。”

我不解她的这个想法,于是问:“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们聊不到一起?我们之间也没有差很多岁吧。”

“就算是差了很多岁,您没听说过忘年交吗?”

母亲很是无语地瞥了我一眼。

“就像你和你二伯公一样是吗?”

我眨巴了两下眼睛,肯定她的举例。

“对啊,就像我和二伯公,不是照样相处得很融洽吗?”

她又抄了一筷饭到嘴里,嚼动了好几下才咽下说:“这就是我认为你们可能会聊不到一起的原因。”

我放下筷子,认真地等她的下文。

母亲见状,也停下嘴里和手上的动作,进一步向我解释:“虽然没见过她几面,但还是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她是那种安静、乖巧的孩子,言行谈吐也温和有度,和你完全不是一类人。”

大概是怕我不能很好地理解她的意思,母亲还像给她的学生们上课那样,用生动形象的日常作喻。

她朝电视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用眼神示意我转头去看,同时说:“就像镜山和衔海,八竿子打不到一块,你能想象它们被放在一起的样子吗?”

探索与发现频道正在播放“祖国大好河山”系列的纪录片,屏幕上正展示着两三千公里外一座城市的招牌——衔海。而镜山是本市最负盛名的景点,它们确实可以说是遥遥相望了,近似于火山和冰川同地而生。

我承认母亲所说的我和游漌懿之间的性格差异。与和二伯公的那种“臭味相投”完全不同,她这类人确实不存在于我过往的社交圈中。所以,在今天的这番相处中,我其实一直都小心翼翼、点到为止。

但,就算山海遥遥相对,老天爷既然安排了我们再、再、再次相遇,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机会来临时,难道不应该紧紧抓住吗?

于是怼回道:“妈妈,你难道忘了一个词叫‘依山傍水’吗?”

母亲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而后重新执筷夹菜,说:“看来你对她很感兴趣。”

我挑眉道:“相当感兴趣。”

然后问她:“您对她还有其它了解吗?”

母亲夹了一块肉塞到我碗里,之后就自顾自地吃起来了。期间悠悠传来一句:“耳闻之不如目见之,目见之不如足践之。”

得,我们中文系的大教授又开始给我上课了。

赶早不如赶巧,我正好有个问题想向她请教。

“大教授,问你个专业问题,形容词前后还能加什么修饰?”

我刚才在书桌前其实对游漌懿的新奖项名有了一个大致的思路,基本想法是在不改变“漂亮姐姐”这四个字原意的情况下拓展成五个字和我的对称起来。

办法初步考虑了两种。一种是把“漂亮”替换成同义的三字形容词,另一种是这四个字的基础上再加一个字作为修饰或者补充。

但大概是没有遗传到母亲一丝丝的文学基因,冥思苦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停留在了皱起的眉头。对此,我深深地为自己的语文功底感到羞愧。

母亲听了我的疑问后,稍作思考便说:“有很多。可以加量词或者数词,比如一座高山。”

我点点头,在脑子里现学现用。

一位漂亮姐姐?一漂亮姐姐?

都不行,听上去就怪怪的。

于是果断放弃了这条路,接着听母亲往后说。

“或者再加一个形容词作为补充说明,比如险峻的高山。”

我眨了眨眼睛,开始想“漂亮”还能加什么形容词补充说明。可是无论怎么想都不止多出一个字,这条路也走不通。

“还有吗?”

母亲淡淡答:“有啊,还可以加程度副词,像是‘很’、‘非常’、‘尤其’这些。”

一听到“很”,我就觉得有戏,程度副词有好多都是一个字的。

很漂亮姐姐、非常漂亮姐姐、尤其漂亮姐姐… …

接着眉头开始蹙起,把毕生所学之词都往上套了一遍,并且一个一个地做替换和删减。

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咧嘴一笑,一锤定音。

母亲也笑了笑,收了参考意见的话头转而说:“一会儿把碗洗了。”

我喜滋滋地应下:“没问题,母上大人。”

饭后回房,便立刻提笔将刚才敲定的那个字添到了草稿上,然后满意地勾起了嘴角,开始在心里谋划母亲教育我的那句至理名言。

不过,谋划归谋划。

虽然是盘算着要“足践之”,但忙碌的工作就像是暗潮汹涌的衔海,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我已被它裹挟着无路可退到喘不过气。

“哈——”

疲惫不堪地瘫倒在酒店的床上,手机像催命一样地又嗡嗡响个不停。

我极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掏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是同事。

“怎么了?”我有气无力地问。

同事也像泄了气的皮球,嘤嘤嗡嗡地念着咒。

我一句也没听清,但却想起了一个多月前的那个烈日当头。

“喂,石头,你在听我说话吗?”

“姜辞磊?”

直到同事叫喊着我的大名,我才被他从回忆的漩涡中解救出来。

“啊?你刚说什么?”我问他。

同事叹了口气,大概也心累到不想再说一遍,于是直接对我道:“明天就能回去了。”

我惊喜地嗯了一声,转而问他:“中午吃什么?”

他无奈地笑了一声,说:“点外卖吧,我累到不想动。”

我也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问他一次:“所以,到底吃什么?”

累是真的,饿也是真的。

所以当我们俩闻到外卖袋子里飘散出来的食物香味时,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你点的什么?”同事一边打开自己的黄焖鸡米饭,一边问我。

我把餐盒盖子掀开,给他看。

“哦!凉皮啊。你怎么不早说,这大热天的,吃这个多舒坦。”

我听罢,默默把两份餐盒掉了个个,说:“那我吃饭。”

同事果然眉开眼笑地朝我道谢。

酒足饭饱后,我麻溜地把他和餐盒垃圾一起赶出了房间。

仰躺在床上,将双臂在身侧平举开,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腾地一下坐起,去找刚才被扔在床上的手机。

直接给游漌懿拨去了语音通话。

等了十几秒,没人接。

我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点开免提放在床上,瞥了眼右上角的时间。

十二点四十二分。

今天是工作日,她大概在午休?

但我不死心,一直等到屏幕上跳出一行“对方手机可能不在身边”的小字,才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去按那个红色的挂断键。

不过还没碰到,通话突然就被接通了。

于是咧嘴笑了起来,赶紧把手收回来,俯身把脑袋往屏幕前凑。

电话里传来一声很轻、很迷糊的问候。

“喂。”

一下击中我的心房。

我眨巴着眼睛,心脏咚咚咚地在胸口搏跳个不停。

游漌懿怎么一讲电话就软趴趴的。

“喂?”

她又“捶”了我一下。

这次,我被捶醒。

气声咳了一下,把音调放轻,小心翼翼地喊她:“游漌懿。”

“嗯?”她疑惑了一下,有三秒钟没说话。

我猜她是在确认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于是又等了三秒,问她:“不记得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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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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