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传来椅子轻轻挪动的声音，接着偶有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动静，最后才是游漌懿在半梦半醒间柔软的语调。
她轻轻说：“记得。”
我无声地笑了一下，继续问她：“那我是谁？”
游漌懿又归于沉默，没说话。
我点击了一下屏幕，确认没有卡住，通话也没有中断，于是又喊了喊她：“游漌懿？”
她似是轻声笑了，而后回答我：“姜辞磊。”
这是我时隔一个月多后再次从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嗯——相当动听。
我心满意足地把手机从床上拿起来，点掉免提贴到耳边，对她说：“周末请你吃饭。”
游漌懿顿了顿，告诉我：“周末我要上班。”
“嗯？”我皱了皱眉，问她，“你做什么工作的？”
她回：“培训机构的美术老师。”
我挑了挑眉。
她也是老师，怪不得说话时总有点教训人的味道。
但，是培训机构的老师，那就意味着我们很难凑到一致的时间了。
“那你平时什么时候休息？”
她答：“周一。”
周一我要上班... ...
我再问：“平时几点下课？”
她再答：“晚上七点半。”
还挺晚的。
“几点上课？”
“上午十点。”
我算了算时间，兀自点了点头。还算合理。
然后将思路转回之前，对她道：“那我请你吃晚饭。”
游漌懿却说平时都会趁中间没课的时候早早吃了。
话里的意思就是不想和我约晚饭。
行吧，我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
但，也没那么轻易就会放弃。
左思右想间，灵光一现。
“你们午休是几点到几点？”
游漌懿说：“十二点到一点半。”
“你一般吃饭要花多长时间？”
她疑惑地嗯了一下，还是告诉了我：“半个小时左右。”
我便说：“那我明天请你吃午饭，不耽误你上班、午休和下课回家。”
明天算是提前回去，白赚一天假，择日不如撞日。
游漌懿并不知情，自然有些诧异。她问：“明天不是周五吗？你不用上班？”
我笑着哄她说：“为了你可以请假。”
她果然觉得不妥，又开始教训我说：“不要随便请假。我虽然平时周末不休，但有寒暑假，大概在七月中的时候。”
“哦？培训机构还能有寒暑假？”我倒是有些惊讶。
游漌懿嗯了一声，说她工作的这家机构有，不过不能和学校比，暑假差不多休一个月。
我说有就是好的，管它长或短，像自己这样物美价廉的劳动力根本没有福气享受。
她被逗笑。
于是我趁机说：“暑假归暑假，明天还是要请你吃午饭的。我是出差提前回来，算休假，不扣钱。”
她也接得快，说，那就在家好好休息，出差很辛苦。
我顺着她的话道：“见你不辛苦。”
她对我无可奈何却又不想就此答应下来。
没办法，我只好豁出这张小脸，用恳求的语气近似撒娇地对她说：“我们一个多月没见面了，让我见见你。”
游漌懿好半天没说话，连她的呼吸声都听不真切。
我开始担心自己这一下是不是用力过猛，把她给吓着了。
赶紧妥协道：“那好吧，等你… …”
但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
“好。”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眨巴了两下眼睛问她：“你答应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
我欣喜一笑。
无言了一会儿，游漌懿说她要回去准备下午的课了。
我道好，提醒她记得把培训机构的地址发来。
她应下，接着就要道别。
我还不想挂，便又喊住她：“游漌懿。”
“嗯？”
“再叫我一次。”
她沉默了一秒后轻轻喊我：“姜辞磊。”
我就着这声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从鼻腔中舒出。
真舒坦。
这才愉快地和她暂别。
“去吧，还是姐姐先挂。”
通话便在她细微的笑声中结束。
刚从耳边拿下手机，立刻就有消息弹了出来，是游漌懿发来了定位。
她还说，画室在三楼，一楼坐电梯上来，开门就能看见。
我回了她一个没问题的表情，然后在地图里面确认路程、规划时间，一边开始想象明天和她见面时的场景。
这样期待着，双眼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合上。
我隐约看见一幢楼，游漌懿正站在入口处等我。我快步跑过去，和她相视而笑，她冲我抱怨说就知道我会找不到地方，所以特意下来等我。我笑着回她“谢谢姐姐”，然后跟在她身后一起上了三楼。
开门后却不是预料中的画室，而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园林正门。我诧异地凑到前面去问游漌懿是怎么回事，她的脸却突然扭曲成了大Boss，并且恶狠狠地质问我：“姜辞磊，你稿子画完了吗？”
“哈！”
我被活生生吓醒。
然后赶紧伸手在床上摸手机，点亮屏幕一看，已经下午三点了。
于是立刻给同事打电话，用梦里大Boss质问我的语气质问他，怎么不来叫醒我。
同事很淡定地打了个哈欠，说：“我不是和你说了下午没事了吗，不用去那边了，明天早上就能回去。”
我敢确定他只和我说过最后一句。
他倒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淡淡道：“我中午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就说了啊，那会儿你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
我呵了一声挂断电话。
可恶。
不然今天就可以早点回去，趁游漌懿空课吃饭的时候和她见面了。
不过，倒并没有在这件事上懊悔太久。
因为我开始想她。
她说她是美术老师，我便开始在脑中勾勒她执笔绘画的样子。
嗯… …
想象不出来。
不知道她教的是什么类别，水彩？国画？素描？
然后就开始在网上搜索各类绘画视频。
房间里开始充斥着声声惊叹。
直到有人来按响门铃，我才放下手机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去开门。
同事倚在门框上问我：“晚饭还点外卖？”
我嫌弃道：“才几点啊，你饿死鬼投胎啊？”
他撇了撇嘴拿出手机，把时间亮给我看，说：“已经快七点了，我的小石头妹妹。”
我皱起眉头，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的“18:47”字样，心里感叹道：画画还真是消磨时间的好办法。
最后，我们决定出去吃。
趁着上餐的时间，我掐着点发消息给游漌懿，问她下课了没。
她没有立刻回复，我便想她可能还在忙，于是专心等饭。
喝汤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于是赶紧咽下嘴里的汤，放下汤碗，拾起手机。
游漌懿：下课了。
她回复的现在已经七点四十七分了。
姜辞磊：怎么才下课？
游漌懿：整理东西。
我对着屏幕点了点头，和她说：到家了告诉我。
她回我好。
刚到酒店大厅，游漌懿就告诉我她到家了，我便回了个语音通话给她。
她轻轻地喂了一声，我依旧紧接着喊她的名字。
“游漌懿。”
“嗯。”
“到家了？”我一边问她一边留心听她那边的动静。
很安静。
“到家了。”
我告诉她，我也到酒店了。
“嗯，我去洗澡了。”
我也嗯了一声提醒她：“明天记得等我，别自己去吃午饭。”
她仍旧是细声细气地回我：“好。”
我实在是很喜欢和她打电话，电话里的游漌懿最适合喊我的名字。
关上房间的门，语调转而温软起来。
“游漌懿。”
她立刻就意会到了我此番的用意，轻轻回应：“姜辞磊。”
我笑道：“姐姐越来越聪明了。”
她并不搭腔。
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觉得她应该在笑，所以想再来一次。
“游漌懿，再叫一次。”
她开了腔，却不是三个字，而是说：“多的部分要收费。”
我气声笑了出来。
游漌懿应该是在借机提醒我，上次的“停车费”已经拖欠了她一个多月。明明说发了工资就慢慢补给她的，我倒好，直接失联了。
但拿不准她是不是在和我抱怨这么久没有联系她，因为她并没有对我表现出超乎先前的热情。
于是就事论事地回道：“可以，一会儿给你发红包。”
她果然问：“发工资了？”
我笑着说：“是啊，不然我就要去劳动局告他了。”
游漌懿沉默了一下，再次道：“我去洗澡了。”
我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了，而且也感觉得到这次没有笑意，便立刻斩断话头和她道别。
“好，去吧。”
“嗯。”
握着已经黑了屏的手机，我靠在门板上开始思索。
游漌懿真生气了？早知道就不得寸进尺地去提那一茬了。
再三考虑下，将姗姗来迟的红包发给她，以表歉意。
但一直到睡前，她都没有领取。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确认和游漌懿的聊天界面。
她还是没有领那个红包。
于是立刻掀开被子下床，冲进卫生间去洗漱。
一洗漱完又直奔到同事的房门前，门铃被叮咚叮咚地按响个不停。
他一脸生无可恋地来开了门，无语道：“我亲爱的石头妹妹，你这是闹哪出啊？咱们不是十点多的车吗？现在八点都没到。”
我勾着嘴角看他，幽幽地说：“改、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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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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