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凝固的氛围让旁边的何目两人顿住，对视了一眼，默契不说话。
从说了那句话后，方承适就直直地看着桑逊，一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才罢休的样子。
自听到沐瑾的名字后就看不进任何东西，桑逊烦躁地“啧”了声，一摔键盘，讽刺地开口，“能什么意思？字面上的意思。他不是学文吗？你要是听不懂要不你找他给你中译中一下？”
方承适没因为这个动气，皱着眉重复问一遍，“他不是什么好的，什么意思？”
桑逊语气轻蔑，正视方承适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他就是一个自私自利只顾自己的懦夫。”
“比如？”
“什么？”
方承适嗤笑，嘲他，“你不是学理吗？只写结论忽略证明过程的数学系学生？”
“你！”桑逊起身握拳，火气从心底涌上，但还是忍住没把沐瑾的过往说出来，憋屈地抬脚狠狠踹了下桌子，发出巨响。
何目和乔牧也起身，面色凝重地准备好随时拉架。
方承适没有起身，甚至还懒散地往后靠得舒服，抬眼看着桑逊。
明明是弱势的仰视动作，却因着他眼底的轻慢变了味道。
“你什么？怎么？话也不会说了，要我找小学弟帮你翻译吗？”方承适歪头，好心提建议，如果话里的挑衅意味不那么明显，或许真的只是一个友好的建议。
桑逊没像何目乔牧担心的那样火大，然后不管不顾和方承适打起来，只是沉默地带上搭在靠背上的外套出了宿舍。
“嘭！”
门被用力关上。
剩下的三人大眼瞪小眼。
乔牧叹了口气，“你俩怎么回事啊？”
桑逊性子阴郁，天生厌世脸，平时寡言自闭，什么聚餐活动都不会参加，倒也没见他和谁吵起来的，也没见他对谁意见这么大。
方承适更不用提，除开偶尔的嘴欠，性格算好，平时懒懒散散的，对什么都提不上兴趣，有吵架的力气他倒不如去复制粘贴小作文催更坑坑不坑。
明明是两个平时都不吵架的人，谁能想今天会像两个炸弹突然碰上炸开，火药味铺满整个宿舍。
方承适经桑逊这么一闹，心情也说不上好，臭着脸垂着眼，“谁知道他突然疯什么？”
-
“同学！你真的可以吗？”
苏故颤颤巍巍地抱起三十多本书，勉强回头朝担忧地看他的同学笑，“我可以的！谢谢你啦！”
硬着头皮把书搬到一个转角，苏故把书“砰”地放地上，蹲在旁边哭丧着脸盯着堆成山的书——堆得都比他高了。
早知道书有那么多，他就等沐沐他们回来再一起搬了……
现在怎么办啊？
能不能从天而降一个大力士拯救他……
苏故苦恼地双手托腮，考虑要不要微信喊沐瑾和郑谦来帮忙时，一大片阴影铺到身上。
“？”苏故茫然抬头，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眼里还有未散去的戾气，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好凶。
“搬不动？”
苏故呆呆地“啊？”了声，没反应过来。
男生“啧”了声，蹲下身和苏故平视，语速平缓，“我问你是不是搬不动书。”
苏故点头，往下撇嘴角，小声抱怨，“领书的时候没想到这么多。”
男生没再多说，轻松抱起书起身，垂眼看呆愣着看着的苏故，“去哪？”
苏故后知后觉，眼神崇拜看着他，“回宿舍……你要帮我搬吗？你人好好啊！而且你力气好——大！一下就搬起来了，好厉害啊！”
男生不自在地偏头，语气不耐烦，“起来带路。”
“噢噢好！”苏故没怕他，本来他就粗心眼，刚开始确实是被男生吓了一跳，觉得他长得好凶，但没想到他会主动帮他。
果然人不可貌相！虽然长得凶但是个好人！
于是一路上都是苏故的絮絮叨叨。
“我是大一中文系的苏故，苏州的苏，故事的故，因为政策来晚了几天，今天是过来报道办手续的！”
“学长让我去领书，我没想到那么多，就自己去了，早知道应该喊舍友一起去的……不过还好遇到了你！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
“对了对了！我舍友还是大学霸！超级牛的！”
“明天也要去军训了，不过好担心和我舍友分开地方呀，大家都熟悉几天了，突然空降一个我会不会被孤立啊？”
“你怎么都不理我呀？你的声音好好听，应该多说说话的，不然多亏啊！”
“长得也很帅！你多笑笑嘛，不笑凶凶的，我刚刚都被吓到了，不过你不笑的时候也超级酷的！”
“是书太重没力气说话吗？要不我也搬一些吧？”
“……你好吵。”
“我哪里吵啦？是你不理我才显得我吵好不好？两个人都不说话很尴尬的！你拿着书出力最多，所以就我多说点嘛，缓解一下气氛。不然我们就这样走的话，别人误会你是我雇的搬运工怎么办呀？”
“不过应该没有这么帅的搬运工。”苏故被自己逗笑，两只大眼睛弯弯的。
桑逊瞥了眼自顾自傻笑的苏故，又面露嫌弃地挪开眼。
笑得好蠢。
但苏故叽叽喳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桑逊刚刚一直被怒气掌控的脑海慢慢清醒过来，吐出一口郁气。
方承适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是他多管闲事了。
“啊我都忘记问了，你叫什么呀？”
都快把自己老底掏光了，才后知后觉问人家名字。
“桑逊。”
“是写《垂直的梯子》的威廉·桑逊的桑逊吗？”
“……不认识，桑逊投影的桑逊。”
“我，我也不认识你说的那个桑逊……”
苏故支支吾吾，努力接话，“不过投影我记得的！是高中数学向量那个吗？”
桑逊沉默几秒，“有点联系吧。”
苏故一下支棱起来了，眼睛亮亮的，“什么联系呀？”
“……都叫投影。”
苏故没声了，闷闷不乐地踹着地上无辜的小石子泄愤。
桑逊低头看了眼，抿唇，多解释了句，“这个不属于高中内容，你这个专业不知道很正常。”
本来是想哄人，奈何嘴笨不会讲话。
苏故皱眉，抬头，“什么叫，我这个专业不知道很正常？”
“……”桑逊承认因为沐瑾的原因，他对汉语言这个专业就是有偏见，这会儿看着明显情绪不对的苏故，抱着书的手收紧，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正好到了宿舍楼，苏故从桑逊手上接过书，虽然还是不太开心，但还是抬头看着桑逊认真地道谢，“谢谢你哦。”
桑逊张口，想说什么，又看见苏故朝他笑。
“希望下次看见你，你是开心的。”
桑逊顿住，看着苏故抱着书艰难地走进宿舍楼的背影，良久，叹了口气，两步跟上去，轻松把书又抱回自己怀里。
“走吧，帮你送到门口。”
-
这边沐瑾等不来方承适的回复，心里小小失落，但念着学长是大三的，应该很多事忙，也没敢再多打扰。
况且能聊上天，他已经很满足了，不急着这一会儿。
“小苏还没回呢？”郑谦托着腮耷拉着眼，肚子又一声巨响，有气无力开口，“我觉得我已经快不行了……”
他们往常是先吃饭再回来洗澡，念着苏故刚来，便想着带上他一起去吃，没想郑谦澡都洗完半天了，苏故还没回来。
沐瑾看了下时间，确实很晚了，“我微信问问他吧，还在忙的话我们和早上那样给他打包带回来。”
“什么都好，小爷快要饿死了——这个世界上就会失去一个英俊无比的人，可叹可悲……”
看得出来很饿，郑某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沐瑾笑他，低头准备给苏故发信息，就听见门外传来苏故的声音。
“谢谢你！你真的是大好人！”
沐瑾和郑谦抬头看门口。
苏故打开门，把地上的书往里面推，抬头对上两人视线，“诶你们回来啦？”
“怎么领书没喊我们一起去，书好多的。”
沐瑾和郑谦忙上前帮他搬书。
苏故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会这么多嘛，不过还好，你们猜我遇到谁了！”
沐瑾和郑谦疑惑对视。
“遇到熟人吗？”
苏故故作神秘地摇头，眼睛弯弯的，比划着开口，“我遇到了一个大帅哥！虽然人长得凶凶的，但人超好！我领书的时候没有想到那么多，搬不动，是他主动帮我搬的！而且还帮我搬到了门口！”
看着苏故激动得脸都红了，沐瑾有些担心他会不会一颗糖就能被人骗走。
下一秒却对上郑谦看过来的眼神，“？”看我干嘛？
郑谦无声冷哼，现在体会到他每次看到沐瑾和方承适说话时候的心情了？
“不过他好像对我们这个专业有偏见……”苏故刚刚的激动不再，语气低落。
郑谦皱眉，“怎么？还瞧不起学文的？吃他家米了穿他家衣了还是烧他家房子了？”
郑谦最烦听到别人对他的专业指手画脚，说学文的没出息之类的话，语气也像吃了火药一样。
苏故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小声给桑逊辩解，“没有瞧不起那么夸张啦，就是一点点潜意识里的偏见……”
郑谦恨铁不成钢地戳他的脑袋，“苏故！你这样恋爱脑是要被渣男欺负的！”
苏故睁大眼，大声否认，“什么恋爱脑啊！我才没有！我连他微信都没有加！”
“你还想加他微信？！”
“我——那人家帮了我嘛，加微信好好谢谢人家……”
最初想反驳，但说得心虚，口气软了下来，越说越小声，越说越没底气。
“苏故！！！”
苏故被吓得往沐瑾身后躲。
沐瑾在一旁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出来打圆场，“好啦好啦，都别闹了，去吃饭吧，郑谦你刚刚不还喊饿吗？怎么吼人还那么大声？”
郑谦没好气地看了苏故一眼，“气饱了！”
苏故唯唯诺诺，不敢冒头。
沐瑾忍笑，一手拉一个带着出门觅食。
-
桑逊刚从苏故宿舍楼出来，接了电话。
“喂？”
“桑桑哥哥！桑桑哥哥！”
电话对面响起几个小孩子的声音，叠声喊着哥哥。
桑逊走到角落靠着墙，笑了下，“又偷偷拿院长妈妈的手机了？”
语气很轻缓。
“嘿嘿，桑桑哥哥不要告诉妈妈好不好？”
“看你们表现吧，打电话给我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回来陪我们玩呀？我们都好想你。”
“对呀对呀！”
“好想你！”
“桑桑哥哥！”
桑逊抬眼看着湛蓝的天，眼底的阴郁像被拨开，露出内里浅浅柔和，“那我后天回去看你们好不好？”
“好！”
“好什么呢？你们几个，又偷偷拿我手机是不是？啊？”
一阵慌乱，耳边重归静谧，隔了会儿响起一道熟悉而苍老的声音。
“小桑？”
桑逊站直，垂眸，轻声应，“是我，院长妈妈。”
郑谦：（愁）一个宿舍两个恋爱脑，以后可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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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长得凶但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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