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从知晓垣的身份开始,那份以为早已断绝的念想,竟又重新燃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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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垣转身回寝殿时,衣摆扫过门槛的声响还没散尽,夏景望着那道仓促的背影,心口像坠了块湿棉絮,沉甸甸地发闷。她在廊下站了许久,风卷着落叶打在裙角,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回殿后,她拉着俞恭的手软磨硬泡,缠着学做养身糕点。灶间的火光映得她脸颊发红,揉面时指尖沾了层白粉,蒸糕的热气熏得眼尾发亮,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才将那盒糕点仔细裹好,提着食盒往思政殿去。
石阶一级级往上走,食盒里的糕点散发着淡淡的米香。
刚走到殿门前,就见一位官员捧着奏折过来,夏景慌忙停住脚,指尖攥着食盒提手:“请问……殿下在大殿吗?”
官员抬眼撞见是中殿,愣了愣才躬身行礼。
夏景这才想起自己失了规矩,脸颊发烫,声音细若蚊蚋:“失礼了。”目送官员走远,才呼了口气,提着食盒继续往前。
转过回廊,迎面正撞见左相。夏景眼睛一亮,像见了熟稔的邻家翁,提着裙摆快步迎上去,声音里还带着雀跃的尾音:“父亲!”
左相刚要躬身的动作一顿,忙上前半步,压低声音提醒:“娘娘这声‘父亲’,让旁人听了像什么样子?”他指尖虚点了点她的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纵容,“得守好体统。”
夏景吐了吐舌尖,忙敛了神色,清了清嗓子,重新敛衽行礼,规规矩矩唤了声:“拜见左相大监。”
左相这才颔首,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食盒上,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没、没什么……”夏景耳尖都红了,下意识把食盒往身后藏,两只手的指尖互相绞着,好半天才小声道,“是给殿下的……一点心意。”
左相看着她这副忸怩模样,哪还有不明白的?只含着笑点了点头。
夏景被他看得越发不好意思,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声音细得像丝线:“不跟您说了,我去见殿下了。”话音未落,已提着食盒转身跑开,裙角扫过,带起一串轻快的脚步声。
(思政殿)
垣正将手放在枕上,由郑致韵诊脉。
“脉象已稳了些,但近日似是操劳过度,伤口有撕裂之兆。”郑致韵道,“看您脸色倦怠,是夜里没睡好?”
“刚即位,正是多事之秋,政务繁忙,夜里难免难眠。”垣说着,将手收回——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郑致韵取过一个小匣子,里面躺着一颗丹药:“这药能安神助眠,殿下收下吧。”
垣接过丹药,药香清冽。念及他一片好意,便收下了。
“伤势已好转不少,再好生休养便能痊愈。”郑致韵望着她,一时竟不想移开视线。
垣被他看得面上发窘,正要开口警示,门口忽然传来响动。
夏景提着食盒奔了进来,撞见殿内情景,顿时愣住了。
郑致韵感受到夏景投来的诧异目光,慌忙移开视线,收拾好东西,将药箱藏在奏折间,匆匆行了一礼便快步离开。
垣望着夏景,眼神有些闪烁,正斟酌着如何解释。见她缓步走来,似未察觉异样,才松了口气,问道:“中殿来大殿是有什么事吗?”
夏景忸怩地递上食盒:“知道殿下身子不适,臣妾做了些糕点。”
垣接过食盒,指尖触到盒面的温热,方才的窘迫淡了些。她掀开盒盖,米糕的甜香漫开来,混着殿内残留的药味,竟不觉得冲突。
“费心了。”她拿起一块,入口绵软,甜意顺着舌尖漫到心口。
夏景见她吃得安然,方才的疑虑散了大半。“殿下若是累了,不妨歇会儿再看。”她挨着案边坐下,声音软得像棉花,“臣妾在这儿陪着您。”
垣咬着糕点的动作顿了顿,抬眼时正撞进她含笑的眸子里,感受到一阵热意悄悄爬上耳根。
(思政殿)
清晨,垣按例会见朝臣,听各曹司汇报事务。
“与畅天君一同带领儒生卷堂的大司宪曹英浩,已流放边疆。”有臣子奏道。
“流放?”垣柳眉微蹙,有些疑惑。
“是按殿下颁布的教旨,依程序处置的。”尚宪君接口道。
垣心中了然——这是尚宪君在清洗异己。她淡淡应了声“原来如此”,便不再多言。
“殿下,今年梅雨连绵,胎室附近地基不稳,实在堪忧。”左相奏道,“趁此时机迁走胎室如何?”
“有合适的负责人选吗?”垣问道。
“臣举荐宗簿寺提调源山君。”尚宪君道。
朝鲜素有收藏王室脐带胎盘的传统,视其与国运相关,胎室多选风水宝地建造。尚宪君此举,显然是想将源山君调离王城,借机除了这心腹大患——垣怎会不知?她更清楚,上次流放途中截杀自己的幕后主使,正是源山君。
“王室之事,宗亲负责确实更为妥当。”尚宪君说着,冷冷瞥向源山君。
源山君脸色骤变,却敢怒不敢言,只得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忿忿:“臣定当鞠躬尽瘁,殿下。”
垣望着他,眼神里掠过一丝犹豫,终是没有作声。外祖父早已先斩后奏,她不便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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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垣换上便服,避开内禁卫的视线,在福童引领下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便殿。
福童在殿外等候,垣独自入内,副护军(尹亨雪)已等候多时,见她来忙行礼。
“闾延那边如何了?”垣开门见山。
“正如所料,他在用漕运船运送武器。”副护军道。
“看来外祖父利用了户判。”垣沉吟道,“户曹那边我来查。”
“您务必小心,若被尚宪君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副护军忧心忡忡。
垣却笑了笑,笑意里带着一丝自嘲:“他不会怀疑我的。”——一个任他摆布的傀儡王上,能有什么威胁?
她眼神陡然一厉:“外祖父私藏闾延兵力,无非是想掌控宫廷。只要找到私兵与毒杀父王的证据,就能推翻他。”
父王的死,十有**与外祖父脱不了干系。这份血海深仇,她怎能不报?
“曹内官失踪的妻子找到了吗?”
“正在追查,应是快了。”
“她定知毒杀的内情,才会被灭口。”垣攥紧了拳,“必须在他们动手前找到人。”
夜色如墨,掩去了她眼中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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