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小屋的第二十二天。
最终告白日。
总觉得有些事还没做,有些人还没了解,有些情还没深入,却到了该和众人分别,该对某人做出抉择的时刻。
下午两三点时,沈怀若想着回家一趟,取晚上告白的礼物。
他是悄悄回去的,没通知任何人,也没告知节目组。
更没叮嘱向穗等他。
而向穗他们在录采访。
就简单地聊一聊对小屋众人的认识,以及有没有心仪之人。
轮到向穗时,毕十一亲自上阵。
她俩一见到彼此就止不住地笑。
节目组的问题也挺刁钻的。
“第一问,刚来小屋时,你最不喜欢哪个男嘉宾?”
“沈怀若。”
“第二问,在相处过程中,你对哪个男嘉宾的某些行为最印象深刻?”
“沈怀若。”
“第三问,今夜,有没有想要告白的男嘉宾?”
“有。”沈怀若。
“第四问,你想要哪个男嘉宾的联系方式?”
“沈怀若。”
节目组把纸条递给向穗。
是一串电话号码。
“最后一问,如果他拒绝,或是不接电话,你怎么办?”
这个问题,向穗没考虑。
但毕十一这么一提,她忽而感觉心里隐坠不安,眉头微皱,笑容骤失,好似有什么事会发生。
—
沈怀若住A区,一个人住。
停完车,乘电梯上楼。
开锁时,密码又摁错好几错。
他一心只想着回书房拿礼物,全然没看见沙发上坐着个女人。
直到他从书房出来,手中拿一个白色礼盒,抬头笑时,才发现秦女士正站在电视机前睨他。
缄默——
好久——
“这么急,去哪儿啊?”秦琴抱着双臂,笑起来只让人觉得阴森。
沈怀若就保持沉默。
她接着问:“是不是要去录节目?表白?是不是又要去做些不正经的行为?”
是又如何。
沈怀若耐着情绪:“什么叫不正经的行为?有话可以直说,不用拐弯抹角地排贬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秦琴折眉不悦。
“我来告诉你什么叫不正经。”
“第一,你不顾沈氏的颜面,上一个不入流的节目。
“第二,你不顾老头子的颜面,玩一个下三滥的乐器。
“第三,你不顾你爸的颜面,追一个道德败坏的女人。”
“就这三点?”沈怀若轻笑,“每天说一遍,你到底累不累啊?”
“节目是我的选择,乐器是我的兴趣,你说这些也就算了。”
“唯独第三,道德败坏这个词,你凭什么觉得能从你的口中说出这个词?我爸的颜面?你是想说你的颜面吧。其实你不用什么事都拿他来押我,也不要把什么事都推到他的头上。喜欢谁是我的自由,我的权利,你没理由,也没资格,评价我喜欢的人。”
说这话时,他几乎面无表情,话音淡淡的,唯有拳头撺得很紧。
“你喜欢的人?”秦琴叹了口气,盯着地毯一抹白,反问,“她喜欢你吗?你觉得她喜欢你吗?你觉得她会答应你吗?你觉得她不会背叛你吗?”
他的答案只有不会。
“你太天真了。
“知道他沈之凛为什么抛下咱们娘俩吗?”
为什么?
“当年,你爸他有喜欢的女人,是个戏子,老头子看不上她,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我对这事完全不知情,蒙在鼓里,嫁给你那个混账爸爸,我觉得我像个傻子。
“不过我认了,因为老头子说,他们已经断了,我也信了。
“你六岁那年,你爸借着出任务的名义,离家出走,谁知道他去了哪儿,和谁在一起,又过得如何。”
“不可能。”沈怀若回得很快。
他不信父亲会是这样一个人。
一定是秦琴的计谋。
她却出奇冷淡:“不信也罢,你就想想,为什么你一直在找他,可你却找不到他,他如果不是故意躲起来,你又怎么可能找不到他,说不定早就有了新的家庭,给你生了个弟弟或是妹妹,当然也有可能是哥哥姐姐,毕竟那都是结婚之前的事了。”
“我说这些无非是想告诉你,不要把精力浪费在感情上,不要为了一个女人做这些蠢事。你不知道她在背后怎么对你,怎么议论你,怎么嘲笑你的付出,踩扁你不值钱的喜欢,真的很廉价,我不希望我秦琴的儿子再变成一个冤大头。”
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一怒之下,走上前,举起地毯的电吉他,嗙得砸在瓷砖上。
她还拿着锤子砸。
锤醒发愣的沈怀若。
“你干什么!”他丢下礼盒,冲过去,跪在地上,推开秦琴。
他用手护着电吉他,锤子一次又一次砸向他的后背。
他就咬牙忍着。
眼眶早已红肿不堪。
他告诉自己不能流泪,不能当着秦琴的面哭,不能将自己的软肋暴露出来。
可他忍得好难受,心脏在滴血。
这是向穗送给他的礼物。
十九岁以后,他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
没了,全没了。
连带那年父亲送给他的礼物,丧尽。
琴弦崩断两三根,琴身四分五裂。
他垂着头,西装皱着,背部好似骨头断裂一根,腰杆再提不上力。
只有十根指腹勉强摩挲着琴弦。
向穗的笑脸不断浮现眼前。
他挤出笑。
眼泪也终于落了。
秦琴泄完气,把锤子丢在地上,冷冰冰地命令:“今晚给我呆在家里,哪儿都不许去,否则不单是被锤子砸破一把吉他这么简单。”
“你杀了我啊!”他阴眸吼着,唇角滑下一行腥血,咳嗽两声,哑了嗓,“既然我让你这么讨厌,你直接杀了我解气啊,继续打我啊,怎么不打死我?”
“你……”
他站起来,试着挺直背,却清楚听见腰部咔的一声,扑地跪下,倒栽在染上血渍的白色电吉他,闭了眼。
他只想说。
对不起穗,我去不了了。
我爱你。
“为什么,还没开始告白,我却好想哭。”
向穗站在过道的天桥上,向下眺望,无厘头地蹦出一句酸涩。
她转过身,背靠着围栏,却听到救护车的鸣笛声。
忽远忽近,直到消失在尽头。
她捏着手机。
等啊等……
手机铃声响——
不是沈怀若的号码。
她没接。
继续等……
天色昏暗,向穗点亮手机,输入一串号码,拨出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她不死心,一次而已,接着拨就是。
他可能在忙?
他在来的路上?
他为什么不通知一声?
向穗一边拨,一边猜。
也不记得拨了几次,就只有满脑子的请稍后再拨。
她蹲下,礼服上撩,险些走光。
一件高定西装围住她的腰。
她偏脸,神情一晃,竟以为是沈怀若。
听到男人的声音,她清醒了。
“他们都收场了,你怎么还不走啊,他人呢?”
陆尧看了看四周,就看见几台摄像机,和一旁焦急打电话的毕十一,没瞧见沈怀若的身影。
向穗低头,继续无声地拨打电话。
她撕扯着自己的嘴唇,口红染脏指尖,却露出没有原因的笑。
“他是不是……不会来了?”她轻问。
声音太低,问得自己都有点儿心虚。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失约了?
她想不明白。
越不明白越想明白。
叮——
是一条短信。
很简短:「我们不合适。」
向穗笑了起来。
这消息绝非沈怀若发的,他那样的人,不会只发这五个字。
要结束,他一定会添上一句祝福。
向穗倔强地输入一句:「你在哪儿?」
没发出去。
对面又传来一条:「祝好。」
嗯。
祝好。
撩完就跑。
男人都这样。
她告诉自己。
向穗看上去仍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不管是陆尧的我们分手吧,还是沈怀若的我们不合适,她再没什么想回的。
也没流一滴泪。
昨天已经哭尽了。
不就是二十二天。
不就是喜欢上一个人。
没关系,她可以抽离情绪。
恋综嘛,全当剧本好了。
向穗推开陆尧,松了口气,站起来,“我想去英国找我妈。”
陆尧瞳孔一怔,有些惊喜:“真的?去英国?和我?”
“你误会了。”向穗淡声解释,“我就去一个月,梧大开学我就回来,我就是有点儿想她。”
“而且听人说,伦敦的雨是甜的,我想去散散心。”
陆尧也管不着为什么。
他只知道,这次沈怀若输了。
这天之后,向穗和往常一样,独自上下班。终于在八月五号请了年假,八月二十五号再回来。刚好那时候,梧大准备开学,她好回来投入工作。
以她现在的情绪,是断然处理不好工作的,不如出去散心。
定了明天的机票,八月六号,从邻省的机场出发,去伦敦。
晚上收拾行李时。
手机震动一声。
是好友周汀予——
「穗穗,到伦敦帮我找一个人好嘛?」
向穗直接回:「好。」
周汀予:「他叫Lynn,住在伦敦眼附近,是个画家,但我不确定他现在是不是还住在那儿。」
Lynn?
向穗一顿:「还想他?」
周汀予:「……我忘不了他。」
周汀予:「可我脱不了身。」
周汀予:「(拜托)」
向穗叹气:「你把留学时,住的地址,和他的照片,发我。」
「谢谢穗穗,等你回来聚。」
「嗯呢。」
—
隔天一早。
陆尧来接向穗。
“真要走?”毕十一拉着向穗的行李箱,“为了一个沈怀若,至于嘛?”
向穗却笑着说:“不是因为他噢,我很快就会回来,又不是去定居。”
毕十一也不勉强,突然愤怒:“我真服了沈怀若,当初来参加节目的是他,说喜欢你的人也是他,怎么现在说不合适!一群臭男人!”她瞪了陆尧一眼。
陆尧急声辩解:“诶诶,我不是啊,那是我妈发的,我可没有分手的意思。”
“谁知道呢。”毕十一叉腰交代,“在伦敦照顾好我家穗穗,别让你妈欺负她,真当她好欺负呢?一个两个都觉得她没人撑腰是不是啊?掉一根头发,回来找你算账。”
“好好好,你是大小姐,你说了算。”陆尧玩笑道,走到一边等她们。
向穗松散地抱着毕十一,伏在她的耳畔,语气沉重:“走了,等我回来,给你买礼物,还有……”不要和沈怀若来往。
但她没说出口,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毕十一的肩头,轻声叮嘱:“帮我把这个木雕还给他。”
“我不欠他,他也不欠我,爱了就算了。”
“转告他。”
向穗走后没多久,梧林下了一场小雨。
雨点虽小,却延续到飞机落地于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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