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的光透过树荫斑驳不一地落在桥上,轻风拂过桥下河面,波光粼粼上还散着凉意。荀木负手而走,稍微感觉身边人脚步慢了他也会放慢速度,时不时找话与她闲谈,似在有意无意地照顾身边人。
时柒侧头看了身边人,当荀木问起金边瑞香时,她就看出他的急切,但他也不嫌自己走得慢也没有明说,但她竟然懂了他的用心,心里一边赞叹他的绅士,一边轻轻捞起裙摆,慢慢踏上台阶。
时柒穿越到这也有一些时日了,但有时候穿着这长裙上阶梯时还是得小心翼翼的,因为她曾摔过许多次。没人的时候自己丢脸也就罢了,可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即便她知道荀木不会嘲笑她。
时柒一步跨到荀木身边,抬头朝他笑着说:“谢谢。”
荀木垂眼看她,西下的阳光太过柔和,一半落在她脸上,连同那水上的涟漪一同跌进她眼里,再掺了几分笑意,世间绝色,尽在眼前了,他这样想。
荀木没问她为何突然说谢谢,只是稍稍侧了身,单手让路,继续刚刚未说完的话:“那姑娘做这份活,胆子是如何练大的?一般女儿家都比较胆小。”
这个问题其实有很多人问过时柒,她的回答始终如一,于是她也这么回答了荀木:“没有练,天生的吧,想来我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回答,荀木眉间轻挑,不愧是个特别的女子。
回到家后,时柒去里屋拿了那盒胭脂递给荀木。荀木接过,是个檀木色的小盒子,一打开,一股浓郁刺鼻的香味直直扑过来,连站身后的程旭都受不住呛了一口。
荀木倒是很淡定,还凑近了闻,脑中在吴老板床上的味道逐渐与这香味重合,从那混乱气味中找出了这金边瑞香的香味。他心中有些雀跃,一时没注意吸了一大口香气,然后成功被呛鼻了,接着喷嚏不停,慌乱中接过了时柒递过来的手帕。
这是荀木第一次接过女子的东西,且是这种日常所用的手帕,手帕上还隐约散着其主人身上常有的淡雅清丽的气味,仿若春夏的杨柳佛波,很平淡令人舒适。他缓过神后竟觉得手里的手帕在发烫,将他的手心晕得也很烫。
饶是也遇到许多大场面,这种情况倒是第一次。荀木装作无事般收回手帕,抱着歉意对她说:“失礼了,待洗净之后再还予姑娘。”
“无碍。”时柒没有注意到他的窘态,对手帕也不太在意,毕竟那东西平日她也很少用,想说让他直接扔了又怕对方误解自己嫌弃他,话至嘴边又转了个弯,“怎么样?大人有所收获吗?”
话题转了过来,荀木暗里如释负重,然后说:“这一趟的确是对于我很有用,但还是想多问姑娘几个问题,姑娘不要介意。”
闻言,正转身沏茶的时柒手一顿,只一瞬又继续,她将茶杯置于桌上,一边请荀木落座,一边答着他的话:“没关系,您问。”
“这盒水粉是在哪家店铺买的呢?”
“陈家店铺,盒底有标识,大人可看看。”这也是后来时柒发现的,她如实说。
荀木将胭脂盒翻了个底,的确能看到陈家标识。但看这用量,几乎没怎么用过,依着平日见到时柒的模样,不像是会喜欢这种香味的人,想到这,荀木直接将心中疑惑问出来了。
若不是荀木先前帮过自己,时柒也不会如此热心地将他带回来,也料到他会问到这个,她镇定自若地开始扯谎:“开始时觉得喜欢,但用了一两次还是觉得不适合自己,于是就让它搁置了。”
荀木低眉沉思,不知信没信。
时柒又说:“不过,一般胭脂的留香并不会很久的。”
“哦?”
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些杂书,看到一些制作胭脂水粉的做法,时柒犹豫了一下又继续说:“像这种花香味很重的胭脂,虽在盒中味道很重,但只要用量不是出奇的大,女子用在身上过一会儿都散得差不多了,留香的时间并不久。”
浓郁香味褪后只有淡淡花香,这也许也是受众多女子喜欢的原因。
但这也侧面给了荀木启示,吴老板的床上所留的香味,可能不是胭脂留下的,但除了胭脂还有什么呢?荀木陷入回想,倏忽想起自己娘亲腰间的香囊,一时豁然开朗。
待茶杯空置时,荀木起身拜别,离去时,他再次向时柒致以谢意:“今日有多打扰,谢过姑娘了。”
时柒来到这也学会了有模有样的礼仪,她微微向他弯腰回礼:“大人不必客气。”
“唤我姓名就好,我与姑娘之间没有官场上的等级之分,且不在朝堂不论尊卑,此刻只是知友相待,不必如此生分。”
院里树上攀藤的凌霄花延枝探向他耳旁,树影婆娑间映着他隽秀的脸庞,这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说要与她做朋友的人,都说文人知礼豁达,如今真的见识到了。
见她没有回应,荀木又补充道:“这样吧,今后也不姑娘长姑娘短的了,不介意的话,直呼姑娘芳名?”
时柒回神,笑答道:“小女时柒,时辰的时,大写的柒。”
如此,她便是同意了。
荀木笑笑,心情愉悦就连回去一路上脚步都是轻快的。
夜重露重,长街上路灯依旧摇曳不止,万物寂静,浓雾压着整座城,有着暴雨顷势之态。吴家酒楼空置了许久,此刻夜半却是亮起了烛火。一掌灯火隐隐绰绰,从前楼逐渐移向后院,最后抵达二楼住所。
“仔细翻找,切不可遗漏半点细节。”
“是。”程旭点了灯,屋里亮堂起来。随即差人将吴老板的整个床榻又重新翻了个遍,点着烛火一一仔细打探。
荀木则四处查看,从二楼又转到一楼,“吱呀”一声,响彻整间屋子。这间屋子并不是命案现场,卷宗里没提到,后来过来查案时重心也没放在这,他之所以会来,只是看看当初有没有遗漏什么。
一楼是个很普通的堂屋,各个桌案上都摆放着不同花卉,一眼望去,差不多有四五盆。但许久没有人清扫和管理,屋里开始布起了灰尘,牡丹也开始枯萎,花的残败气息与死气混合,生出难闻的异味。荀木不禁皱眉,吴老板一个大男人,家里摆放那么多花干嘛?是闲情逸致还是讨好床伴?
倏然,从楼上往下,传来蹬蹬蹬地脚步声,随即是程旭急促的声音:“主子!果真找到了!”他跑到跟前,手心摊开,是枯黄的花瓣。
荀木拾起,仔细闻了闻,心中猜测得到了证实,这真的是金边瑞香制成香囊的样子。
“在何处找到?”
“小的将床铺翻了个底,在床板角落才抠得了这么一小瓣,可见作案人心细,善后得仔细。不仅如此,还在床板底下找到了几张画卷。”
程旭将画卷展开,有五张,每一张都是丹青画,画里内容基本一致,落笔皆是人物,从婀娜身材中可看出是女子画像。但奇怪的是,这些女子脸部已经被墨汁倒染,分不清面目了。
吴老板对外是痴情男子,至今未娶,但后来事实却证明这人和陈元林一样是个风流人,存了这画是何意?若说喜欢却毁了她们的脸,若说憎恨却置于床下日夜相守?
荀木看着画卷思付良久,程旭想着天色不早,上前劝了劝自家主子:“主子,要么明日再想?先回去歇着吧。”
荀木将画卷塞给程旭,吩咐着说:“刚刚找到的花瓣存好,很重要,不可泄露出去。你派人私下去查,城中现在还有哪个女子有金边瑞香的香囊。这画卷,看看是出自哪位画师手里。”
程旭承了命,将东西收好。
同样是夜深难眠,除了荀木,还有其他人。
陈家主屋灯火依旧没灭,丫鬟敲着门进了屋。“夫人。”
陈夫人坐在主位上,因是逆着光,表情皆藏于暗里,但其凌厉气势压得丫鬟头也不敢抬。
“他们回去了?可查出什么没有?”
丫鬟低着头答道:“据线人所说,好像仍是一无所获。”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夫人别担心,那日善后得仔细,想来不会有差错。只不过……那几幅画至今找不到。”
“如此便好,让线人先别跟着了,至于那画,继续找,即便画中被毁了面容,但安心起见还是找出来彻底销毁,荀木可不是岑知县那个窝囊废,若是被发现,咱们可都逃不了。”
不知因何,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丫鬟单是听着这话竟起了一身冷汗。
才是寅时,天还未亮。屋外浓雾将最后一点天光遮得严严实实,然后狂风四起,呼啸着拍打着窗柩,又钻进屋里,吹倒了书案上的花瓶,“噼啪”一声脆响,时柒从梦中惊醒。
梦里她还在现代,还有父母亲在身旁,醒来一时恍惚,额间布满了湿汗,好似又入了一场梦。适时屋外下起了暴雨,从窗边飞来的湿意让她心绪得以平息,这木屋想来也有些年头了,屋顶经不起狂风暴雨,雨水顺着缝隙开始流进家里,滴答滴答个不停,她合上了窗将杂书换了个地方后再无睡意,呆坐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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