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篇文章簌簌看过,确实写得很不错,观点内容也都富有巧思,绝对不像是普通学生能写出来的,或许过于追求行文的高深莫测,所以用词有些晦涩,不打紧。
簌簌讨厌沈畅涔到了骨子里,但是在写文章的方面还是很佩服他的,他总能从别人想不到的角度进行切入,说得有理有据,把白的说成是黑的。
簌簌想到了梦中的那个沈畅涔有意无意说过的一句话,两张脸奇迹般的重合在一起,给人一种惊人的讽刺感。
读书人,最重要的是名节,名节若是没了,他念再多的书,也无非是念到了狗肚子里面去,人人都看不起他,他这书啊,也算是读废了一半。
这极大程度启发了簌簌,她本身就怀着恶意拿了那篇文章,那时候的她只想让沈畅涔花些时间再写一份,但现在,簌簌有了个新的主意——她可以诬陷沈畅涔写得文章都是偷来的。
簌簌想到这个法子的时候,内心猛然涌起一阵窃喜和愧疚,愧疚什么簌簌心中清楚,她上辈子就算是再艰难,但也没有过害人的心思,当她想到沈畅涔是怎么对待自己后,那点子愧疚也消失地无影无踪。
沈畅涔可算不上什么好人,他欺上瞒下,本身就没有什么文人风骨,想通了这一点后,簌簌心中最后一点愧疚都消失不见了。
但是窃喜来自何方?
簌簌搞不懂,当她一点一点理清逻辑,找寻这件事的可行性之后,她发现自己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春梅察觉了簌簌的不对劲,端了杯茶水过来,簌簌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不断颤抖,连个茶杯都握不住。
春梅叫人进来打扫一地的狼藉,她有些担心簌簌,问道:“小姐,你到底怎么了?就算是二少爷回来,你也不用如此失态。”
簌簌理直气壮,“是啊,你不失态,你把最好看的衣裳都穿上了吧,我们俩走在一起,倒是叫人分不清谁是小姐了。”
春梅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最近说不过你了。”
簌簌笑得一脸心满意足。
现在完事具备,就只差一个实施的人,簌簌想着要是真没人也就算了,大不了她亲自把那篇文章送到沈畅涔夫子的手上,可偏偏簌簌困了,就有人主动把枕头送上来。
二哥哥亲自为簌簌送来了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塞外的瓜果像是沁了蜜一样,尝起来几乎能把人的牙齿甜掉,还有瓜果,也是晒到了半干,中间部分却是晶莹的,像极了非常浓的糖浆,咬一口是瓜果的清甜。
簌簌嗜甜,刚开始还不习惯这种味道,但是吃多了便好了。
楚添涌涛涛不居绝地向她介绍到:“你猜猜这些都花了我多少银子?”
簌簌大致猜了猜,物以稀为贵,她喜欢的衣服首饰但凡是说了某某大家亲自设计,只做少部分售卖的,价格都高昂的很,况且是
簌簌保守地说了个数字:“十两?”
楚添涌摆摆手,道:“哪有那么贵,这里面一部分是自己种的,还有一部分是百姓给的,尚且嫩生的被我用纸包好了送来,已经成熟的,被我晒成了果干。”
簌簌惊讶出声:“这是你自己晒的?”
楚添涌笑道:“是啊?很惊讶?”
簌簌是很惊讶,她睁大瞳孔,猫眼似的眼角微微像上扬起:“可是二哥哥你可是将军啊!”
“将军怎么了?将军做不得这些?”楚添涌很是得意,“将军也只是在战争来的时候才会变成将军,绝大部分时候,我就是个普通人,再说了朝廷给的俸禄根本不够我用的,闲下来我不得找个副业养家糊口啊!”
簌簌的轮廓有半张浸在烛光里,“怎么不够你用的?我听说你的月俸,勤俭点就可以买一个大院子了,再养三四个下人,二哥哥你也可以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了,还种什么瓜果。”
“不够用,就是不够用。”楚添涌神秘兮兮地摇着头,道,“你知道的,刚打过仗,万事衰退,土里的作物没了,大概率很多人的房子都需要重建……他们太可怜了,好多人都是孩子,脸上还满是泥巴,我刚好有些钱,平时也不爱花,给他们刚好。”
簌簌忍俊不禁:“那是哥哥你自己作,不给就完了,二哥哥你就是传说中的大冤种,既出力打仗,还得往里面贴钱。”
“嗨,我也不想给来着,但是他们待我好,”楚添涌还得意洋洋地说道,“还有好多人要给我做媒,说是要把自家的女儿许给我,我也是实在是没办法。”
簌簌听完,差点两眼一黑,“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母亲不让你上战场了,她就是怕你倒贴,你这一点心眼子都没有的模样……”
“那倒也不是,咱家不缺我这点。”楚添涌摸了摸头,“算了,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知道什么。”
楚添涌说着说着就把话题引到了别处。
簌簌也没有在意,挑了一块新鲜瓜果吃下了,她还招呼着春梅过来尝尝,“甜的,你要不要拿两个,和你平日里要好的姐妹们分了?”
春梅应许了,怀中抱着一大堆东西,看上去有些呆愣。
平日里能干的春梅今日像是丢了魂魄一样,簌簌趁此机会,开始和楚添涌大吐黑水,“二哥哥,我最近真是闲地慌,父母都拘着我,不让我出去,我天天待在屋子里快要发霉了,二哥哥,你最近有哪些活动?”
楚添涌一口答应下来:“都是小事,明日就成,到时候我来带你。”
春梅开始剧烈咳嗽,眼锋不断地瞟着她。
簌簌瞟了眼春梅,其中的意思很明显,春梅不会放她走的。
楚添涌顺着簌簌的眼神看下去,自然发现了春梅,春梅长得也算是清秀,穿着一身苏绣,上面没绣什么杂七杂八的花纹,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身,胜在布料不错,闪着丝质特有的光泽。
春梅入府的时间早,早年间也目睹了兄妹俩玩天玩地的疯劲,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面前就出现了一张放大的脸,依稀可以看到眉骨间有一道伤疤,“这是跟在簌簌身边伺候的人?长相真讨喜,好看的人想当然心肠也好。”
春梅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不断跳动,四周静寂,春梅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以及那个讨喜,她当然知道那句夸赞也不是凭空来的,但是她愿意为了那句话付出应有的代价,良久春梅才说道:“可别玩地太疯了,我担心夫人知道了,要找我麻烦的。”
他们俩出去的方法很简单。
之前个子小,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的时候,簌簌会在楚添涌的带领下从狗洞里钻出去,将自己搞得一身煤灰,他们的那点小伎俩,自然是逃不过夫人的眼睛,于是,那个狗洞被填上后,他们又学会了翻墙。
春梅是守在下面为他们站岗的那个。
这次也不例外,春梅仰头看着那两个胆大包天的兄妹,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簌簌毕竟是个从来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女娘,半点体力活都没做过,爬到一半,簌簌脚下一滑,幸好有楚添涌拽着她,簌簌才勉强跃到了墙的另一头。
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昭示着一切都在顺利发展,楚添涌突然探出一个脑袋,脸上挂着小孩子似的笑意,他嘴巴一开一合,无声地做了几个口型,春梅心脏小鹿般跳动,仔细分辨才认识到,那是一段并不连续的句子——小女娘,谢谢你。
楚添涌已经准备好了车马,他护着簌簌上了马车,又细心地拿出帏帽,勒令簌簌赶紧带上。
簌簌看了眼马车的布置,发觉这应该不是大街上一两银子的简陋马车,相反,这辆马车非常讲究,旁边摆着香炉,凡是能接触到的地方都包裹了柔软的布料,还配了一张小小的木桌,可以用来摆放一些点心之类的小玩意。
簌簌听话地把帷帽带上了,这顶帽子倒也新奇,边缘处坠着一条长长的纱巾,将簌簌的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估计这又是楚添涌从边塞带回来的新奇玩意:“二哥哥,你不是身上一点钱都没有了吗?为什么还能找来一辆马车?”
楚添涌神秘一笑:“今时不同往日,你二哥哥我啊,找到了一棵绝好的摇钱树。这辆马车就是他借给我的。”
簌簌一下明白过来:“让我猜猜,莫不是方序鹤那小子?”
楚添涌嘿嘿一笑,并不答话。
簌簌继续发问:“你跟他承诺了些什么?”
楚添涌立刻摆出严肃的表情:“簌簌,你要记住,我是你的亲哥哥,就算是别人害你,我也绝对会护你平安的。”
簌簌倒吸一口气,她大致明白了,“你是不是拿我当了幌子?”
楚添涌又是一阵大笑,“簌簌真聪明。”
这无疑是一种默认。
簌簌翻了个白眼,头一次连名带姓地喊着楚添涌的名字:“楚添涌,拿你亲生妹妹做幌子,你会遭报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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