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直到晚自习结束，亓煊都没再感受到那股明目张胆的目光，只是偶尔有道视线从他身上擦过。
比如他给苏喻讲题的时候。
两人挨得极近，亓煊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他和苏喻本就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只是他总能察觉到背后若有似无的视线，渐渐变得如有实质，像是被暗中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
他不自在皱了皱眉，微微偏头朝左侧瞥了一眼，那道视线凭空消失。
荀启正低头做题，神情严肃认真，好像正在题海中遨游，根本没注意到亓煊的动作。
看到亓煊突然的动作，苏喻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他随着对方的目光看到荀启，骤然绷紧了神色，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不喜欢荀启，从KTV偶然擦肩而过那时起就不喜欢荀启。
没发现反常的地方，亓煊淡淡收回目光。
殊不知，在亓煊收回目光转过头继续跟苏喻讲题时，荀启手中的黑笔陡然断成两截，他磨了磨后槽牙，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滔天怒意。
敢接近他的人，他一定会让对方生不如死！
下课铃声响起，晚自习结束，同学们收拾书包陆续离开教室。
“走吧亓煊，一起回家。”范晴快速收拾好书包，来到亓煊跟前，苦着脸道：“老师是不是疯了，布置那么多作业，题目那么难，我还有好多没写的，回去又要熬夜苦战了。”
嘴里说着抱怨的话，眼睛却一直盯着亓煊收拾书包的手。
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经常握笔的右手食指却不带一点薄茧，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要是我有亓煊大神这样聪明的脑子，我做梦都能笑醒。”范晴看着他装好书包，又继续说。
其实她这话着实夸张了些，能考上兰广一中的，哪个不是天赋聪明，何况他们所在的重点班，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范晴身为学委，学习自然是一等一的优秀，只不过跟亓煊这种稳坐全市第一宝座的人来说，就显得不那么优秀了。
“痴心妄想是病，得治。”苏喻也收拾完书包，闻言瞟了一眼范晴，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
“醒了，别斗嘴了，回去吧。”亓煊已经收拾好书包，他虽然写完了作业，但晚上回家还要再温习功课，刷几套题目。
“好嘞，回家！”苏喻大剌剌揽过亓煊肩膀，目光似乎不经意间扫过荀启，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笑容转瞬即逝，仿佛那只是荀启的错觉。
亓煊任由苏喻揽着肩膀推搡着走出教室，根本没分给旁边的荀启一丝眼神。范晴跟在他们身边，继续叽叽喳喳地聊天。
荀启攥紧拳头，骨头发出咯吱声，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目光狠戾，眼中杀意尽显。
片刻后，他大步跟了上去。
亓煊三人刚出教室，就遇见了隔壁班的任真，他和亓煊是发小，两人一起长大。
他们四人都住在一个小区，是以经常一起回家。
虽然花期即将结束，可紫楹花依旧开得茂盛。道路两边的紫楹花缀满树枝，树枝被压弯了腰。
四人说说笑笑走在路上，任真很快发现他们后面不远不近处跟着一个人，他探头对亓煊悄声道：“后面有个人，好像是你班同学。”
“你怎么知道？”亓煊眉心动了动，他早就发现荀启一直跟着他们，只是一直刻意忽略此事。
“我可是‘兰广一中百事通’，什么消息不知道。”任真洋洋自得，“不过，他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说完他又不确定，跟他们走一条路的不止荀启一人。
“他是在跟着我们吧？”
“你不是‘兰广一中百事通’吗？”亓煊淡淡睨他一眼揶揄道，“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不知为何，亓煊竟会觉得荀启是在跟着自己。
每天晚上走这条路的学生那么多，多一个荀启不多，少一个荀启不少，但既然他也走这条路，亓煊就从心底觉得对方就是在跟着自己。
万一只是顺路呢？
不对，他就是在跟着自己。
亓煊被自己如此笃定的想法吓了一跳。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任真一噎，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眯了眯眼睛打量着亓煊，故作高深道：“难道他其实是在跟着你？”
空气中弥漫着紫楹花的芬芳，亓煊脚步一顿，对上任真探究的目光。
这人说话总能一针见血。
“走吧。”亓煊淡然道，没有回答任真的问题，他余光瞥了一眼后面的人，扭头继续往前走去。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任真继续追问。
......除了说话一针见血，而且还十分执着。
另外三人走远，苏喻依旧站在原地。
他和荀启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股火药味似乎在空气中炸开......
告别其余三人，亓煊独自朝单元楼走去。
荀启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没了其他三人，他跟得更近了些。
夜深人静，天上几粒小星忽明忽灭，摇摇欲坠。
小区里的路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外面已经看不到人影，只有一前一后两个少年在路上走着。
刚踏进电梯，亓煊忽然被一股滚烫的热意包围，下一瞬热意散去，他转身便发现电梯里多了一个人。
看清对面的人，亓煊脸上掠过一丝惊异，分明是距离自己很远的人，结果现在却和自己一样站到了电梯里。
荀启站在电梯角落，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明亮的眼睛正深深地注视着亓煊。
心跳某一瞬间乱了节奏，呼吸微滞，算上KTV那次，这是他们第二次单独相处，莫名紧张，那种不安的情绪再次袭来，只不过相较上次，淡了很多。
他弯了弯唇角，一道清亮的声音传进亓煊耳中：“亓煊，”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似乎在回味这两个字，轻声说完后半句话，“你考虑好了吗？”
荀启周身都散发着温和的气息，加上恰到好处的笑容，令人联想到春日暖阳。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他整个胸膛几乎要贴到亓煊身上，呼吸间全是亓煊的味道，气息拥入胸腔，血液开始沸腾，像是巨大的诱饵，引诱着荀启体内的猛兽。
猛兽疯狂嘶吼，荀启用强大的意志力把它锁在牢笼中，愣是没让它显露分毫。
亓煊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荀启遵守承诺，今天下午一直到晚自习放学，都没有像早上那般目光炽热地盯着他，这让他对荀启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晚自习放学，他跟了一路，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一时间不知该做何种表情，亓煊凝着站在自己对面的人，想从他眼中看出点什么来。荀启毫不避讳与他对望，目光深深，眼眸明亮，满眼期待。
最后是亓煊先移开目光。
突然觉得有些热，有点喘不过气来。
电梯缓缓上升，密闭的狭小空间异常安静，甚至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
荀启不错目地望着亓煊，看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道：“亓煊......”
电梯在此时停止，电梯门打开。
亓煊如获大赦，立即冲出去。
再待下去他就要窒息了，从来没觉得电梯上升的速度像今晚一样漫长。
看到亓煊慌乱的样子，荀启眸色暗了暗，紧随其后也踏出电梯。
“我答应你。”亓煊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你别再跟着我了。”
若再不答应，只怕他要跟着登堂入室了。
荀启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很是耀眼。
他指了指旁边一扇门，嗓音都愉快起来：“我住这里。”
似是看出亓煊脸上的疑惑，他又贴心地解释：“我家离学校太远，上学不方便，就在这里租了一套房子。没想到你也住这里，真实太巧了。以后我们可以一起上下学。”
似是觉得最后一句话说的不妥，他默了默，又低声询问：“我可以和你一起上下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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