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桓见状,立刻向梁未陈禀明是自己私自将人带来的。
“我当是谁呢,有这本事,竟让一个将军为其押镖谋利。”司已媚开口就是讽刺,让在场的人都为之捏一把汗。
可面前的男人依旧冷静地坐在那,不怒反笑,“司姑娘,久违啊。”他刻意将声调拉长,让旁人听起来反而有恫吓之意。
“逾半年未见,陈王倒是一点没变啊。”
“哦,不知司姑娘说的是哪方面?”梁未陈语气微变,带着些许的调侃。在他左后方的丰冀与对面的荣桓相互瞧了又瞧,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
“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啊,”司已媚忽然偏头,朝着荣桓,缓缓开口,“都喜欢装。”
“王爷,洱乡那批货,没送到。”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的,荣桓向梁未陈解释道。
这下轮到梁未陈皱眉了,偏头看向身后的丰冀,丰冀领会,便出了营帐,在外候着。
“可是去年年底那批货?”
“正是,不过,属下收到的消息是,货确是已送到。”
“货是交给你的,为何不是你亲自将货送到我姐姐手中?为何你是收到旁人消息的?为何你身为将军要私自压货?”司已媚算是彻底怒了,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
“司已媚,这件事情本王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的。”
“身为同伙和始作俑者,你当然要给我一个交代,”司已媚指着门口,硬生生地将眼泪憋回,一字一句道:“包括营帐外的箱子。”
这下荣桓也顿住了,营帐外的箱子,莫不是?
梁未陈抬眼,目视荣桓,偏头看了眼门口,荣桓点头,也离开了。
一直坐着的男人这才坐起,走到司已媚身前,低声道:“江城国的那批货,本王可以确保已经被安全送到。”
闻言,司已媚已经忍不住嘴唇微颤了,身侧的双手被攥紧,指甲狠狠地抵着软肉,像是要伸进肉里。无数的话语,万千的质问,此时此刻都显得那么可笑,只能倔强地扬起头,问一句:“为什么?”
梁未陈脸色微变,嘴角微微张开,想抬手做些什么,却还是作罢,只能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姑娘。
“我想过千万种可能,甚至可以接受它被山匪劫,被销毁,可是现如今你告诉我,它是被你们军营的人带走的,你让我如何回都城,如何向朝廷解释,如何脱身?”
镖局出城文书里有司已媚签的字,显然梁未陈绝不是简单押货,他定然是借着司已媚出城的货物运输了一批不可告人的东西,甚至可能是军事用物,一旦被查出,司已媚就是坐实了勾结陈王,企图谋反之罪。
“如果我说,我会保你平安呢?”梁未陈见状,声音都柔了几分,安抚到。
司已媚嘴角上扬,眼里却看不到笑意,“陈王打算如何保我?像当初我杀二皇子一样,让皇后给我找个替罪羊?”
梁未陈一怔,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收回眼神。他抬脚上前一步,抓住司已媚的胳膊,倾身低声问道:“谁告诉你的?”
司已媚看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定定地瞧着他,这一刻,她恨透了所谓的贵贱有别,所谓的阶级。
朱门高堂席,堂下黔首侍。
“卑贱舞女出身,手握太子勾结官府欲杀二皇子的重要线索,却能够让皇后几番放过我。现如今王府支出货不对账,一旦被查出,你坐镇边境,大可逍遥无忧,随后我便会被扣上走私的帽子,届时,陈王打算如何保我?又如何自保?”见梁未陈无言,她自嘲一笑,无力地撤了一步,“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谋反与否,都可高人一等,为何......为何偏偏不能饶过我?”
话说到这,梁未陈脸色难看,手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声音却依旧压抑,“放过你?司已媚,你别忘了,当初是你求本王帮你杀梁润的,若非本王,你早便是薛怜的刀下鬼了,你有什么资格说饶过?”
闻言,司已媚甩开了他的手,重心不稳,踉跄半步。梁未陈被甩开的手动了动,捏紧,赌气似的背过身,不再瞧她。
“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陈王说这话倒像是我逼的你了。”
“互相利用?”“利用”二字传入梁未陈的耳里,却惹得他愤懑,“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本王不杀你是因为还要利用你吗?”
司已媚木然,一时间竟忘了与他反驳。
见她神色缓和些,梁未陈才道:“天色不早,本王让丰冀给你安排个营帐,等过些日子,送你回都城。”语毕,他便回到书案前,拿起了军报。
“不用,还未到申时,直接让荣桓现在送我回洱乡吧。”司已媚说完便抬脚要走,离开了主营帐。
看见她如此,梁未陈拿军报的手愣在半空,看着门口一阵无奈。片刻,他突然将手里的东西扔到书案上,郁闷地翻了个白眼,道:“梁沧把我困在边境,你又不远千里跑来给我甩脸子……”
话落瞬间,他又是一番叹息,迟缓着撑着膝盖起了身。
司已媚一出门就看到了蹲在不远处的荣桓和丰冀,里面在吵架,外面在八卦。
见到有人出来,荣桓的眼神多了几分不明的意味。想到方才在营帐内梁未陈说的话,司已媚有些不自在地咳嗽几声,“那个,荣将军,你能不能再送我回去?”
荣桓和丰冀一同起身,指了指远处要落山的太阳,道:“天色渐晚,不如姑娘就在军营将就一夜吧。”
“哪里晚了,快马赶回去……”
“没有本王的允许,哪来的快马?”梁未陈终止了他们的谈话,径直来到司已媚身边。
司已媚往一旁挪了一步,小动作落入梁未陈眼里,忍不住嘴角上扬,但也是转瞬即逝。
“丰冀,你去给她安排间营帐,安全些的。”
“是,王爷,”丰冀朝司已媚道:“司姑娘请跟我来吧。”
司已媚抬眼,三个男人,眼神各异。
梁未陈见她还在犹豫,附身凑到她耳边,“不走?还是等着本王……”
话还没说完,司已媚便将人推开了,朝外面的营帐走。
猝不及防,梁未陈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丰冀和荣桓看到这一幕,故作四处张望,嘴角却压不住地笑。
在手下面前丢了面子,多少有些挂不住,索性踢了丰冀一脚,“还不快跟上去。”
丰冀跑得快,荣桓怕梁未陈迁怒与他,也忙不迭失地跟了上去。
司已媚前脚刚随荣桓离开洱乡,孟硕便去了武仪家找她。
“孟公子,你来迟了一步,她去了边境。”武仪语气透露着满满地担心,以至于都没心情去招呼孟硕。
孟硕随着她进门,顺手将门栓带上。
“在下不是来找司姑娘的。”孟硕在来的路上恰巧碰上司已媚与荣桓一同离开了,只是并未让司已媚瞧见他罢了。
武仪闻言,回头,看向孟硕。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与身后那把弓箭形成强烈的反差。不知为何,她隐约觉得,这人来历不简单。
孟硕走到武仪跟前,“在下是想与您聊聊关于司姑娘身世一事。”
武仪顿时一惊,肉眼可见的慌起来,“什么身世?”
孟硕见此,也不着急,坦然道:“司姑娘与你初遇之时,身上可带有什么物件?比如手帕?”
“你到底是谁?”答非所问,武仪近乎质问。
“溪宁大将军后人,孟硕。”
溪宁!
多少年了,这二字,在水梁就是禁忌。
武仪迟迟不能发出声音,良久,才回神,缓缓道:“随我来吧。”
孟硕跟随武仪来到一间屋子,里面陈设简单,该有的东西却不少,只是看样子便知,长时间未住人了,即使武仪时常打扫,还是散发着一股霉气。
“这是她离开洱乡前住了八年的屋子,除了明花借住过,从没人涉足。”武仪一面说着,一面来到床榻,掀开了上面铺好的床铺,她将床铺卷好,“过来帮我一下。”孟硕来到她身旁,“把这个搬到椅子上。”
床榻被收拾干净,只剩一个床板,武仪摸索着,只听见“吱呀”一声,那层薄薄的床板便被撬了起来。
孟硕跨步上前,抬手将那块板靠在一边。
床榻的正中间,方方正正地摆着一块布,武仪将布取出来,递给了孟硕,“你是在找这个吧?”
孟硕有些焦急地打开手中的布,映入眼帘的正是他寻了十几年的物件——溪宁先皇后留下的手帕。
“是......是这个,”孟硕的声音有些微颤,喜出望外,“我终于,终于是找到了。”
武仪在一旁看着,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不知是何种滋味。
离开里屋,来到院子,孟硕朝武仪郑重道:“武掌柜,您将公主一手抚养大,这份恩情,在下定会报答的。”
“溪宁已灭,你为何一定要找到她?”
孟硕无言,了解她话中之意,却不能多说。武仪索性摆摆手,让他离开。
出门前,孟硕突然开口道:“不论她是谁,您都是她的姐姐。”
她愣住,像是预料到了什么,无奈道:“你走吧。”孟硕拱手躬身离去。
司已媚曾问她,为何一直孤身一人,武仪只是淡淡的,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有你不就够了,结婚做甚?”其中的苦楚只有她一人知晓。
豆蔻年华,少年爱慕,心意相通,而后相许。世道不公,少年充军,留她一人,翘首以盼。少年壮志,杀敌有功,册封将军,定居都城。花信年华,满心欢喜,不远万里,风尘仆仆。骁勇将军,八抬大轿,迎娶娇妻,春风满面。失意红颜,木然自嘲,落寞而归,此生不再。
欲说情难以,犹叹却似戚。尔后独留矣,只笑空白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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