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姐姐是如何想的?”
武仪似是叹息一声,才道:“这些年受战乱影响,时常难以果腹,身体每况愈下,再经不起奔波折腾了。”
见她拒绝,司已媚有些焦急,“水梁江城对峙已久,一旦发生大规模战乱,第一个遭殃的便就是洱乡,你随我去都城......”
“媚儿,”武仪平静的脸上略显沧桑,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劫难是逃不掉的,若是姐姐跟你一同,说不定半道上......倒不如省去些劳累。”
闻言,司已媚双手捏紧,不自觉地低眼,她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桌子,只觉得虽被放大了,却又模糊了。
武仪有些怜爱,上前将她紧捏的手握住,“生死有命,不必过于感伤,这一生,我挺知足的。”
再次抬眼,泪水还是不争气地落下,开口即是哽咽,“真的......真的不能跟我走吗?”
这一别,再见便不知是何时,或许是下次,或许是一生,叫她如何能舍得?
武仪起身,走到她身旁,轻轻揽过她,“傻孩子,就当是心疼心疼姐姐,如何?”
司已媚回抱住武仪的腰,将脸藏得紧紧的,有些孩子气地不愿回应。
武仪轻抚着司已媚的后背,就像两人刚认识时,武仪担心她不敢独自入睡,便轻拍着她,哄她入睡一般。
她给司已媚备好路上所需的物品,一面不断叮嘱,一面收拾着。
“找到了,”武仪从成旧的柜子里翻出来件衣裳,是鲜艳的红色,“前些年就给你做好了,想着哪天你来了,定要让你看看姐姐的手艺。”
司已媚刚停住,这会又眼眶又忍不住泛红,又不愿她担心,打趣道:“你和简姐姐不愧是表姊妹,就乐意给我穿鲜艳的衣裳。”
“小姑娘,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当然得穿得艳点,”她说着,便在司已媚身上比划起来,“不知这些年你长了多少,想来应快跟我一边高了,便就随着我做了,快试试合不合身。”
“合身的,合身的……”司已媚将衣裳抱在怀里,低着头,嘴里只是念叨着,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打湿了那件艳丽的衣裳,沾湿的地方显得愈发深红。
“合身便好,合身便好。”武仪抬手,拭去她止不住似的泪,自己的声音也有些颤。
向来再见喜,从来再见泣。
从始至终,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过关于她是亡国公主的事,想必都害怕此事会让两人心里有隔阂。
司已媚上马车前同武仪说了赵碧莹之事,希望能照拂她一二。
“既是你的朋友,我自然不会置之不顾,且放心吧。”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那批货我托了人,等过些时日就会送到你手中,一定要等我,等我回来……”司已媚拉着她的手,迟迟不肯松。
“好,姐姐等你,一定要好生照顾自己,回都城后给我捎信。”说着,便扶司已媚上了马车。
她又慌忙掀开车内帘子,不停地看向武仪,记忆里的那位有些强势不服输的姐姐,如今愈发瘦弱,像是耗尽精气神一般,那样无力,那样憔悴。她知道,多是受战祸影响,至于有没有旁的原因,她没问,也不敢问,只是想带她去都城。
看着马车缓缓驶过,武仪也终于是呜咽起来,她不愿成为她的拖累。若是她哪日真想去报仇,自己或许就成了她的软肋,那是万般不能的。
这时候,孟硕从巷子里走了出来,武仪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缓缓道:“我早便告知你了,她多半是不愿随你去的。”她的这位妹妹,自小就有主意得很,从不因他人轻易改动内心的想法。
“既然你知她不愿,为何不随她一道去都城,”孟硕侧过身,面对着她,“还是因为武掌柜知道,终有一天,她会愿意的。”
“往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武仪没有看他,只是愣愣地瞧着远去的马车,直至消失在尽头。
孟硕本想扬长而去,奈何又想起战乱,便好意道:“你当真不愿离开洱乡?”他着实没想到,这位武掌柜,即便是面对生死威胁,也不动摇。
“孟公子倘若无旁的事了,我便不留了,这一路多加小心。”武仪欠身,转身回了屋子,既没有回应他的问题,也没有多言的打算。
几经辗转,离开都城时才是春天,现今却即将入秋。院子里的花走时未开,如今想来已经要败落了。尤其是那棵栀子,也不知开得如何。
都城外排起长队,城门口的官兵拿着一张肖像画,正一个个排查进出城的百姓。
司已媚眯眼,待官兵展开画像时看清了画中人的面貌,一眼便瞧出画的是她本人。
“等一下。”她急忙叫了停,一瞬间只觉得后背冒冷汗,手也在打颤。
“吁~”丰冀将马车停好,回头道:“王爷的意思是让我把姑娘亲自送到韵律轩。”
“你确定是韵律轩,不是天牢?”司已媚手指伸出帘子,朝城门口指了指。丰冀顺着看过去,顿时也明白了。
“大概是娘娘将此事告发的,不过姑娘不用担心,不出几日,王爷便会赶回都城,只是当下,大概要先委屈姑娘一段时间了。”看这架势,丰冀自知是逃不了了。
不过走之前,梁未陈给了他一封信,信中交代了回都城后或将面临的问题,以及应对策略,身为下属,他的任务便是执行。
“哪个娘娘?皇后吗?”
“现如今,约莫只有皇后娘娘了。”据他所知,另外两位娘娘无从得知这些消息,唯有薛怜。
所谓伴君如伴虎,司已媚可算是明白了。眼下,她被判定为了梁未陈的人,于是盟友倒戈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解决掉她这个眼中钉。
一介民女,若不是手中握有什么把柄,梁未陈为何要几次三番地维护。薛怜更是拿定梁未陈放不下司已媚,又或者说,想从她身上威逼利诱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一个月前,大理寺后山上。
薛怜身着一身黑衣披风,遮住面容,只漏出一双眼睛,而她的眼前正是大理寺卿靳根。
她从袖口掏出一个册子,递给他,道:“这里面皆是陈王府中支出货不对账的记录,你知道该怎么做?”
靳根躬身接过,低眉道:“下官明白,明日早朝下官便会启奏陛下,彻查陈王府。”
薛怜满意地点点头,又拿出一幅画,画着的是一个女子,貌美艳丽,一双狐狸眼,很有神韵。
“这是那个舞女?”靳根看着画中人,忆起她曾与二皇子被杀案有关,当时,也是自己审理的。
“没错,此女子名为司已媚,是城中舞坊韵律轩的舞女,年前至开春,她曾连续两次找镖局,送了两批货物出城,官府那,应该尚能找到她的文书。”
“娘娘的意思是,要下官将二人一同上奏?”
薛怜不做声,只是一个眼尾上挑的动作,靳根便了解,得令,弯腰退去。
司已媚本想着找办法给自己乔装打扮一番,至少先回趟韵律轩,给简雪艳报个平安才是。可一辆马车实在显眼,还是让官兵起了疑。
她知晓,今日是避免不了要跟他们走一遭了。
“老实点。”官兵绑了丰冀和司已媚,把两人一同带到了大理寺。
司已媚一路上都在想,她到底要怎么实话实话。她一人离开都城,却是被陈王的手下护送回来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和陈王关系不浅,这个时候反驳,难道不会适得其反吗?
她真是越来越摸不透这些身居高位人的心思了。
“司已媚,你身为韵律轩的舞女,勾结陈王梁未陈,以镖局押镖为由,偷运粮草以及军用物品出城,意图谋反,可知罪?”靳根坐在堂上,厉声叱问。
反观堂下二人,虽是跪着,却腰背挺直,神情坦然自若,看不出丝毫的慌张。
司已媚扬声道:“大人所言,民女皆不知,谈何知罪?”
靳根手持惊堂木,不大的公堂被敲击桌子的声音充斥,“司已媚,你说你无罪,不知情,那你可知送你回来的这位,是谁的人?”
两人垂眼,都不再回话,意思明显。
“看来是知道的,既然如此,本官不妨就把话说得更清楚些,是圣上命本官审问你们二人的,若是你们就此认罪,供出陈王的种种罪行,并在圣上和文武百官面前指认他,或可考虑从轻发落。”
司已媚觉得好笑,“大人用敬酒来劝民女招供,可罚轻罚重,却全凭您一面之词,如果勾结意图谋反的君臣可免死罪,甚至从轻,那水梁的律法岂不是要就此修改了?否则,如何服众?”
此话引得众人议论,就连丰冀也不禁侧目看向她。
靳根见她把话说到这份上,便是明白暂时问不出什么来,只得先将二人羁押看管。
“她当真是这么说的?”梁沧放下手中的奏折,稍向前探着身子,问面前的靳根。
靳根拱手,道:“回陛下,下官所言,句句属实,那司已媚确是这般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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