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盒打开时,半块龙纹玉佩躺在丝绒垫上,玉质温润,边缘却有道清晰的裂痕,像被人硬生生掰开过。旁边压着一本星象日志,纸页已经泛黄,最后一页画着两个少年的小像:穿白衣的倚着观星台栏杆,红衣的正往他手里塞桂花糕,笔触里藏着藏不住的笑意。画像旁边有行字,是三百年前的笔迹:“庚辰年秋,等鸣珂于观星台,此约不渝。”
下面叠着一行新写的字,墨迹还带着淡淡的香——是孟栖梧常用的檀香墨:“三百年,我没等到你,却等到了反噬。鸣珂,锁灵阵的解法不是魂散,是断缘。我在观星台等你,最后一次。”
观星台,指的是学校后山的天文台。
晏鸣珂握紧木盒往山上跑,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被拉长的红绳,一端系着三百年前的桂花糕,一端系着此刻口袋里那支刻着“梧”字的钢笔。
天文台的门没锁,晚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带着山涧的凉意。孟栖梧站在望远镜前,背对着他,黑色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晏鸣珂走近了才看清,他手背上的纹路已经变成了深黑色,像锁灵阵的脉络爬过皮肤,一直蔓延到脖颈。
“你来了。”孟栖梧转过身,脸上没有痛色,只有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日志看完了?”
晏鸣珂点头,把木盒放在旁边的观测台上:“断缘是什么意思?”
“玄渊的古籍里说,用两人生辰八字和信物为引,可在观星台设‘断缘阵’,斩断所有羁绊,反噬自解。”孟栖梧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纸,上面用朱砂写着两人的生辰八字,“就用这半块玉佩做信物吧。”
晏鸣珂看着那张纸,突然笑了,眼泪却跟着涌了上来:“三百年前你在观星台等我,三百年后还是在这里,却要和我断缘?”
“不然呢?”孟栖梧的声音有些发飘,指尖的黑色纹路又往前爬了半寸,“看着我被反噬折磨死,还是你魂散?”他抬手想碰晏鸣珂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指腹的纹路已经深如沟壑,“鸣珂,我等了你三百年,不是为了看着你和我一起毁灭的。”
晏鸣珂从脖子上摘下自己的半块玉佩,放在观测台上,与孟栖梧的那半拼在一起。完整的龙纹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断裂的痕迹像道疤,正好划过龙的眼睛。
“断缘阵需要两人自愿,对吗?”晏鸣珂的目光落在孟栖梧的眼睛里,那里有星子的碎片,有月光的灰烬,还有藏了三百年的不舍。
孟栖梧别开脸,没说话,只是喉结动了动。
天文台的钟敲了七下,月亮从山后爬了上来,比那晚更亮,清辉漫过观测台,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处,又被风生生吹散。孟栖梧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黑色的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像要把他整个人吞噬。
“动手吧。”晏鸣珂的声音很轻,像一片落叶落在地上,“我自愿的。”
孟栖梧看着他,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玉佩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对不起,鸣珂,我还是没能……”
没能护着你,没能遵守约定,没能让你我有个好结局。
晏鸣珂没让他说完,只是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黑色的纹路像有生命般,顺着他的指尖爬上来,带来一阵刺骨的疼,却比看着孟栖梧独自承受反噬要轻得多。
“三百年前你说‘勿念,勿等’,我没听话。”晏鸣珂笑了,眼里的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这次我听话,断缘就断缘。”
孟栖梧闭上眼睛,指尖在黄纸上划过,嘴里念着玄渊王朝的咒语。断缘阵启动的瞬间,淡金色的光芒从玉佩里涌出来,像当年锁灵阵的余韵,温柔地笼罩着两人。晏鸣珂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身体里剥离——是三百年前被剥离的记忆,是这三个月来滋生的情愫,是那句藏在心底的“我同样等了你三百年”。
光芒散去时,桌上的玉佩碎成了两半,一半染着孟栖梧的血,一半沾着晏鸣珂的泪。
孟栖梧手背上的黑色纹路开始消退,脸色也恢复了些血色。他看着晏鸣珂,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断缘阵不仅斩断了羁绊,还抹去了彼此的记忆。
晏鸣珂转身往天文台外走,脚步很轻,像从未来过。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孟栖梧还站在望远镜前,背对着他,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他的口袋里,还揣着那支刻着“梧”字的钢笔,只是指尖再碰上去时,已经没有了发麻的感觉。
秋风吹过天文台,卷起地上的黄纸,像一片被遗弃的落叶。远处的图书馆亮着灯,古籍库里的《玄渊秘史》还静静地立在书架上,只是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三百年前的观星台上,有个白衣少年等了红衣少年三天三夜;三百年后的天文台里,有个叫孟栖梧的男生,为了护着叫晏鸣珂的男生,亲手斩断了跨越时空的羁绊。
月亮还是很圆,照在他们身上,一如当年那般,可惜他们仍然渐行渐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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