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童恨恨咬牙，仰起头。
“好吧，姐姐请二位郎君楼上坐。”
楼上中央被空出一个圆状，延伸向下直通戏台，围在这圆四周的是被屏风隔开的一个又一个小包厢。
每个包厢外都写着不一样的名字。
阿童引着二人停在题着“落珠”的包厢，示意二位请进，她自己却转身离开。
屋内的人端正地坐在桌旁，扎着利落爽快的高束发，不似阿童那般娇俏，她长得英气，气质干练沉稳。
见他们进来，便站了起来。
辙复见她气息浑厚，是个有本事的。
“劳烦二位上来了，我们并无恶意。”
她的目光很是坦荡，他们都是从妖塔中出来的，这是她这几十年间第一次见像源沥这般的大妖。
而旁边那个。
她倒是不晓得。
源沥颔首：“无碍。”
对方请他们坐下，将沏好的茶递给二位。
“在下名叫商清，方才引二位来的是阿童。”
辙复笑笑，“商姐姐，唤我辙复便好。”
辙复。
商清不知道此人。
但她识得源沥。
辙复端起茶微抿了一口，苦的眼角一抽。
这茶再好，他也喝不出个二二三三来，只觉得苦涩难耐。
门外传来阿童的声音“姐姐，我进来了。”
阿童进来先恶狠狠剜了一眼辙复，便紧紧挨着商清坐下。
辙复无视她的敌意，漫不经心向后靠去，抬眼看向她。
“方才你听的小调哪里听来的？”
阿童怔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先问这个。
“阿童。”
商清轻轻唤她。
“在妖塔里。”
“妖塔哪里？”
辙复追问道。
阿童下意识看向商清。
商清迟疑片刻。
“九凤残骸旁。”
辙复手指微曲，复又松开，心中闪过几帧画面。
不归山。
下一瞬，商清补充道：“是在不归山。”
九凤陨落的那场战役，差点将妖塔从内部崩坏，直至通天佛与仙帝合力才将妖塔里的大阵修复。
而几十年前妖塔被天道亲自劈开，九凤的残骸也不知所踪。
辙复短促的笑了一声，转头看向源沥：“这唱词倒是意味明显。”
商清垂下眼“是的，家父曾与我讲过一些。”
“不知令尊现今何在。”
源沥忽然开口问道。
“家父，曾于仙帝麾下四方征战，如今，早已身死道消。”
仙帝。
辙复眯眼。
从头到尾将商清看了一遍。
“楼下的壁画是谁所画。”
“数千年前父亲当作故事讲给我听，而这画，则是阿童所画。”
辙复看了一眼满脸傲娇的阿童，他承认她在绘画上是有些天赋的，但是不要唱戏了。
“这些事情都无碍，只是有事与你们相商。”
源沥看向商清，双手托举起一朵九瓣莲。
商清下意识紧绷起来，双唇微抿:“二位这是何意？”
辙复微微凑向前“二位日后要去往何处？”
未等商清说话，阿童忽然站了起来。
“当然是将酒店经营下去了！我们不伤人，也不随意惹事！”
辙复点点头，没再讲话，侧头看向源沥。
后者迟疑片刻，开口道：“与我们同行，后者，我将这九瓣莲种下，你们去佛台。”
辙复愕然。
没想到源沥还给了他们另一条路。
但是，他可不愿意带上两个不知底细的妖。
所以他直言道：“通天佛似乎从未说过你我可以带上旁人。”
源沥轻扫他一眼。
“你何时这么听通天佛的话了。”
可恶。
辙复面无表情道，“这有何难懂，我不会带上他们的。”
源沥抬眼看他。
辙复无所谓的回视。
阿童左右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哼，我告诉你们，这两条路，都不行！姑奶奶我告诉你们，我和姐姐哪都不会去！”
商清眉心微蹙，顺着阿童的话讲了下去。
“抱歉二位，现今，我与阿童不可离开此地。”
她惊讶于源沥这般的大妖竟然站在了三重天那边，也紧张于源沥与辙复是否会同她动手。
她自知不敌。
商清看向阿童，咬紧牙关。
为了阿童，她也绝对不可离开此地！
“二位，对不住了！”
她一手拢住阿童，另一只手快速结印。
“我无意与二位为敌，可我们实在不能离开这里。”
辙复面无表情的看向他们。
笼罩于酒楼的阵法空前强大，商清发丝纷飞，目光决然。
阿童窝在商清怀中，喃喃道：“阿姐...”
商清双瞳变为赤金色，脸上隐约闪现白色的花纹，此时的她显现出几分妖态。
细密的亮光从她眼中闪过，源沥与辙复的模样清晰的倒映在商清的瞳孔中。
商清是天地间最后一只血脉纯正的孟极。
“其状如豹，而文题白身。”
孟极一族气运加身，修行之路平坦顺遂，得先帝重用，甚至可与曾经鼎盛的龙族一较高下。
历代血脉最纯正的孟极会早早烙上一族的印记，将之作为下人族长栽培，并会接受历代族长赤金色的竖瞳，去探心。
不论人，还是妖，甚至是仙界，只要有六感，贪嗔痴，怨憎会，都会留于心间。
孟极这招，比起各种咒术功法，虽造不成半分□□上的伤害，可却攻心，没人愿意被人窥探自己的内心。
商清冷声道：“让我来看看二位内心所忧所怖！”
辙复挑眉，收回蔓延出去的妖力。
他也是想看看，源沥怕什么。
下一刻，四人便坠入一片黑暗中。
辙复环视一圈，依稀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侧站着源沥。
源沥手中燃起亮光，侧头看向他。
随后淡声道：“这里是我心底。”
辙复嗤笑一声，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你怕黑？”
源沥没应声，静静等着这片漆黑景象的变换。
暗处的商清皱眉。
为什么是一片漆黑？
往常妖被探心，一旦开始，眼中景象机会开始变换，怎么到了源沥这里，就是一片漆黑。
她凝神，释放出了更多妖力。
不知过了多久，这里居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辙复这才发现，他们脚下，居然一直是水。
过了许久，雨仍然下着，彷佛永远不停了。
辙复抬手用妖力挡开雨水。
“为什么还不停？”
源沥伸手接住掉落的雨滴，蓦然间低低地叹了口气。
“我也不晓得，为何雨会一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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