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16.

为了和女友结婚我们最终选择了移民。

可能对于很多人来说,婚姻不过是一张纸罢了。但是对于我们这种少数群体而言,有时候一张纸的重量格外沉重。

我和初恋女友在大学时相识相遇。

在一次社团活动中,我们偶然成了朋友。那时我对性向还并不明确,女友却已经是谈过三四段恋情,她在学校里几乎不怎么掩饰自己的性向,有时候看到心仪的女孩子往往会主动出击,而我始终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站在她的身旁。

我们平静地做了三年多的普通朋友。

直到我母亲生了一场大病。

这些年我们家一直很拮据,姐姐才刚刚毕业出来工作,而我离毕业还有小半年。我们找周围的亲戚借了个遍,也勉强只能凑出三四万块钱,而手术及术后修复至少要七万多块钱。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给学校里的同学群发微信。

我在学校的人缘向来很普通。

表面上跟班级里所有人关系都还行,但实际上真正交心的几乎没有。

很多人收到群发短信后第一反应是我被盗号了,待确认完毕后也纷纷找各种理由婉拒了 ,我非常理解他们的心理,但在这种理解背后,我也有很多无助、沮丧和无奈。还不是我女友的她,在收到短信后只是简单地回了一句:“阿姨,在哪个医院住院?”

我本不欲再回复了。

心想借不到钱,这种客套的寒暄问候有什么用。

但我最终出于礼貌还是回了一句:在市中心医院。

这个消息发出以后便再也没有回应,直到第二天她才打电话跟我说,她父亲正好是这个医院的主治医师,她昨晚求了很久,父亲才答应愿意垫付一部分费用。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种情绪。

从小到大,我都被父母教导着要独立。

实际上这么些年,我除了情绪崩溃的时候会叨扰下姐姐。无论遭遇什么困难,我的第一反应都是自己去解决它,就算解决不了的时候也只会默默消化,而现在在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却有人愿意伸出援助之手。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会有些特别的情愫。

她是个公开的同性恋者。

而我是个深柜姬崽。

就很容易搞到一起去了,但是我们能相互扶持走过几十年是我没想到的。

毕竟怎么看我们都不像是一路人,女友性格非常外放、生**玩,平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约上三五个好友出去露营,而我生**静,有时候丧到想把自己关进冰箱里,想将自己和全世界隔绝。但就是这么性格迥异的人,在争执和分离中慢慢成长,逐渐成了彼此最重要的羁绊。

在她五十岁生日那天。

我们两个老太太忽然想到要不还是结个婚吧。

要是以后自己生病住院了,希望能够替自己签字的是真正的爱人,而不是那些觊觎我们遗产的非直系亲属。

我们的目标倒也很明确,拿到结婚证就回国。

尽管国外的环境更宽容些,但我们还是习惯了国内的生活环境。

回国前一天晚上,在荷兰这边的一个学生邀请我们去参加一场小型的学术沙龙,出席的嘉宾并不多,约莫只有二十多个学术界的同仁们,就全球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发展做一些交流。我和妻子闲来无事,就想着去凑凑热闹,只是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我六年前有一面之缘的张之冥,彼时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局促不安的小女孩,而是一个气场强大的成年人了。

端着一杯香槟在宴会上十分优雅。

因为面孔都是亚裔,自然就上前攀谈了几句。

也正是这次对话,让我再次听到了沈净这个久违的名字。

16.

张之冥自高考后就单方面同家里断联了。

她好像天生就生了一副冷漠的心肠。

小时候,家里的长辈亲戚们都常常喜欢将哥哥挂在口中。说自己能够出生也多亏了哥哥,以后等自己有出息了,要好好照顾哥哥。

尽管心里对此种言论嗤之以鼻。

面上却顺着他们的话说。

她从小就知道,有时候你想让一个人闭嘴,就千万不要试着去反驳、去对抗,而是要顺着他的意思去附和、去沉默。其实在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必须走出去,在这座大山中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故事,但只有她不会有。

因为山里是没有女孩的。

只有失去声音的女人。

她的母亲就是最好的例证,母亲并不是没有学识的人。她读过书、上过学、会思考、明事理,然而她就像是一只跛脚的鸟儿一样,永远只能被人拴着供人观赏。每一个路过她门前的人都在心里会来一句:呦!这大学生不也是还得在家里种田地啊。

其实她本可以不必这样的。

但造化弄人。

县城里老师的工资不算高但在当地也算是平均水平以上。

在她小上学之前,家里的经济条件其实相当不错。妈妈是老师,爸爸随着爷爷奶奶在温州那边开工厂,一年回来只有寒暑假那个把月。

只是后来哥哥出去玩的时候,拿着打火机将别人家的稻谷堆点燃了,秋天的火焰遇上干燥的空气,短短十几分钟就将烧着了大半间堂屋。村里留守的本来都是些老弱妇孺,看到大火时再手忙脚乱地去救火,早就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幸好那户人家最近去隔壁县城打零工了。

彼时家里空无一人。

张之冥那时候在心里暗暗地想,要是那把火能够将哥哥烧死的话会不会是一种解脱?

但是自己的傻哥哥总有一种傻福气,这么大的火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父母为此赔了一大笔钱,他们还担心那户人家会对哥哥实施报复,于是那年秋天父亲特地从温州回来,将哥哥接去那边住了三五个月。

直到哥哥在温州走失了一次后。

他们才重新回到家里。

再后来家里工厂的生意受到经济形式的影响,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做了。

父亲在自己上初中以后便再也没有出去过,平时有心情就去打打零工,给那些在村里建房子的人搬砖、和混凝土。没心情的时候,就在家里指手画脚,一会儿骂骂妻子、一会儿打打女儿,至于自己的傻儿子,他是半点都舍不得打骂的。

毕竟这可是他们老张家唯一的种。

高考前的那次冲突几乎是将这种平静彻底打破。

张之冥几乎将心中的恨意全都喷涌而出。

在看到母亲冷淡地对自己说,她以后就算是喝下农药也不会让她和哥哥成为自己的负担时。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心中的滋味,实际上这世上或许有人对不起她,那母亲显然不是其中之一。

母亲是个可怜又可悲的人。

那场对话后母亲给她一张银行卡。

高考后,母亲送张之冥坐上了去南方的绿皮火车。凌晨四点的火车站里,人群其实并不稀疏,目光所至到处都是去广深找父母过暑假的初高中生,只有她是孤孤单单地一个人坐在车厢的窗户旁,看着窗外那个身影佝偻的背影,张之冥忽然抬起头看了看车厢的车顶。

她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冷漠。

母亲在窗外伸手挥挥手。

她们都意识到此生相见的机会或许不多了。

在惠州打了两个月的暑假工,张之冥给自己买了一条浅蓝色的公主裙,那天下午她独自一人在双月湾的海岸线上坐着看日落。一个人看着看着就默默地哭着,太阳一点点被黑夜所吞噬,月亮却始终爬不上来了,她的身体坐在沙滩上,偶尔海浪涨潮时浪花会从她的脚边游过,而后又像一只调皮的孩子一般溜走。

那天是她的十八岁生日。

张之冥给自己许了一个愿望。

她希望自己往后余生都能自由、快乐、自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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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徐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