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对于陈苏木来说并不陌生，几乎每次心理医生的电话都要以这个作为开头。
“前几天应该是吃了。”
她有些敷衍地回答，把手机开了免提，随手扔在床上。
这通电话似乎并不妨碍什么。她蹲下身子，去探究床底下到底有没有那只小箱子。丝毫不在乎地板里厚厚的灰尘是否会弄脏她的衣服。
手心紧贴着冰凉的地板，很快她在床底缝隙中就看到了东西。伸手拉出来看，果然是那只白色藤编箱，打开发现里面装着那些闪闪发光的各种珠宝首饰，一些漂亮的锆石。
那些熠熠生辉的廉价石头，那是被遗失的宝藏。
冷空气灌进去，填满了她内心巨大的空虚感。
“喂，你还在听吗？”迟迟没有声音。心理医生有些不确定地问，他强调道：“你的复查日到了，最近几天麻烦抽空过来一趟。像你们这种金融行业工作压力大导致心理出现问题的有很多，请不要忽视心理健康的重要性。”
陈苏木沉默半晌，才缓缓道：“我会准时去复查的。”
电话挂断，“嘟——”一声。
屋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时华黎跟房产经纪人的交谈声也渐渐传来。
“这房子多久没人住了？”
“应该是有7，8年了吧……”
“听说当初住在这里的还是一个地产开发商？”
“是啊。上个世纪富起来的那批人里，十有**都是搞建筑工程的。”房产经纪人笑道：“现在购置豪宅的新贵，十有**都是搞IT搞金融的……”
时华黎不得不承认说得还真对。她看了看身后。有些后知后觉发现人没了，诧异地问：“唉，对了陈苏木她人呢？”
屋子里。
陈苏木把箱子给合上，又重新放了回去。
她不打算再浪费时间，打开门，直接问房产经纪人：“合同带来了么？”
大约没料到成交会这么容易，房产经纪人甚至有些不敢置信，连忙道：“带来了带来了。”
签好了字，双方各自保留一份合约。陈苏木直接打电话给助理把钱汇了过去，顺利地拿到了钥匙。
房产经纪人心知这是个大客户，于是有心卖个顺水人情。“您如果着急入住的话，我们这边可以免费给你提供一次家政服务。保证会让你的新家焕然一新。”
“嗯。”陈苏木点点头。
作为第一批获批的高档住宅区，优势也是显而易见的，这里有个网球场，配套还有水吧，周围大片草地可以露营。
时华黎今天特意换了身装备，就是为了过来体验一下这个不对外开放的网球场。
她连装备都带好了。
“陪我去那边打会儿网球。好好的场地不用多浪费啊。”
陈苏木有些心不在焉，反应慢了半拍，点点头。
两个人很久都没有运动过，打起网球也是你来我往，慢节奏的很。时华黎的积极性还稍微高点儿，陈苏木则是兴致不高。
她并不热爱运动，为了保持身体健康，她每周会定期去几次健身房，但是多一分钟她都不会在运动上浪费。
到了半场休息，时华黎拿着手机拍了几张照片，po在小○书上，分享自己精致的白富美生活。加了些文案，tag之后，她把手机放在一边。催促对方发球。
遥遥隔着网球场，发现陈苏木正背对着她发呆。
“喂，你在想什么呢？”
陈苏木握拍，有些漫不经心地把球打了出去。
时华黎没能接住。
网球这种运动对于时华黎这种富家千金来说，就像是某个季度的新款包包，是一个可以被拎着的时尚单品。她并不需要很精通，但是需要参与进来。
“你什么时候学的网球啊？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爱运动的样子。”
“很早以前。”陈苏木捏着球拍的手也跟着紧了紧。“大学的时候了吧。”
她是个典型的小镇做题家，并不喜欢运动。
喜欢运动的另有其人。
她为了两个人能够多一些共同的爱好，更多的共同话题。就去加入了燕大的网球社，借着学校里的免费场地资源，苦练了几个月。
时华黎对她佩服极了，“大学学的，现在都没忘，不愧是你。”
陈苏木觉得还有些讽刺，这种忘不掉的记忆跟随者她，未必见得是多么好的事情。习惯还在，那个人却已经不在身边了。
打完了球，两个人各自散了。
风禾资本的会议室。
距离会议开始还有十几分钟，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女孩儿们个个都穿着黑白灰，大多在翻看文件，还有些在低声闲聊。
陈苏木端着一杯冰美式走进去，落了座之后，忽而想起昨天答应了心理医生要准时过去复查。时间来不及了，她低声跟助理说了下，把预约时间延后。
有了些突发情况，会议开了整整三个小时。员工们个个饿得前胸贴后背，好在投行内部都常备着每天的下午茶点心。
一个实习生见到陈苏木坐着不动，鼓起勇气多拿了一份慕斯蛋糕。走到她身侧示好。
“陈总，你也尝尝，大家都说味道很不错呢。”
陈苏木从文件中抬头，看向那个实习生，轻声拒绝道：“不用了，谢谢。你们吃吧。”
Jane刚好从外面取外卖回来，看到这一幕。感慨现在的新人倒是很机灵，知道该讨好谁，但是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盒饭，恐怕也推销不出去了。
提醒道：“您的晚饭。”
果不其然，陈苏木还在忙着工作，头也不抬地说：“放那儿吧，我不是很饿。”
这种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上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Jane有些欲言又止，隐隐有些担忧。但也不好说什么。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陈苏木却突然喊住了她：“对了，今天有没有人来送东西？”
“有位天宇科技的李小姐过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来送东西的？”
“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没多久就刚到，刚才前台见到我告诉我的。”
陈苏木点点头，立刻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合上笔记本，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什么情况？Jane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今天没有加班，李蝉衣几乎是一下班就离开了工位，乘坐地铁去送还东西。出了地铁口，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她鬓角边的碎发微微有些汗湿。
前台小姐今天见到她，热情异常。还贴心地给她取来了一瓶冰水。
“谢谢你。”
前台小姐微笑道：“你稍等，陈总应该马上就会过来的。”
“没事的，我不着急。”
这次她已经做好了等上几个小时的准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蝉衣总觉得前台小姐今天似乎心情不错，笑容满面，说话也温柔了不少。
正如她所言，陈苏木很快就走了出来。
见状，李蝉衣连忙把背后拉链拉开，从后面掏出那个首饰盒子，递了过去。
陈苏木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那个首饰盒，她的观察力很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很明显是个工作室定做的盒子，上面还印着一个注册商标。
她接过打开。里面是那个熟悉的玻璃蜻蜓戒指。把东西放回自己这里，稍稍安心了些。
李蝉衣见她收到，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她又想起来一件事：“谢谢你上次让我换了那套新衣服，已经洗干净了，也还给你。”
她拿出衣服，衣服被折叠地整整齐齐，外面还包着一层防尘袋，不难看得出来主人有很好的收纳习惯。
莫名地，陈苏木想起了叶子青的话，她这种女人一看就是会照顾人的。
说来可笑，当年她跟李蝉衣在一起的时候，往往都是她照顾得多，李蝉衣在很多地方幼稚地像个孩子。怎么会懂得照顾人。
从前李蝉衣衣服可以365天不重样，可现在她却能这么自然地把衣服洗干净叠好。
时间的确是有摧枯拉朽的魔力。收下了她递过来的衣服。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她这种改变让陈苏木很不习惯，甚至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陈苏木深深地看了李蝉衣一眼，好像是打算重新认识她一样。
李蝉衣的眼睛看向别处，刚才在公司的时候，很多人都在议论他们这场订婚，强强联合。一时间似乎已经成了头条新闻，走到哪里也躲不开。
她告辞道：“那我就先走了。”
“等下。”
“嗯？”
陈苏木似乎想说些是什么，但是又顿了顿，扯出一个微笑。“没什么。再见。”
她转身离开了，像是毫无留恋一样。
回到办公室，她看着电脑屏幕前一行行数字，再也没有办法看进去一个字。陈苏木甚至感觉像是一台运转过度的机器，现在不知道哪个部位出现了问题。
她有些疲倦地捂着自己的脸，冷静了一会儿，她还是做了最想做的事情。
从西装口袋里掏出那只盒子，按照上面的商标查了查，得到了工作室的名称和地址，拿出一张便利签抄下。
她打开灯，把那只玻璃蜻蜓放在灯下。
它的翅膀被光线穿透，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在白纸上投下一片带着色泽的影子。看得出来，它被保存的很好。只是有些地方微微有些磨损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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