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陈苏木的反应慢了半拍,她感觉自己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想掏出手机又想起没带。于是又快步走回去,用校医的纸笔写下了一串企鹅号。把纸撕下来递给李蝉衣。

李蝉衣接了过去,把纸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就在这时,下课铃声响起,“铃铃铃……”

陈苏木这才如梦初醒般,想起体育课最后还要点名,她得往操场赶去。一阵跑步之后,她的心跳也跟着变快了些。

迎着天边灿烂的阳光,她归了队。太阳西沉,斜斜落在体育馆后面,只晒到人的半张脸。

随着体育老师一声哨响声,下课。她的心情忽而也跟着雀跃起来,那天的晚霞天空深深地烙印在了脑海中。

许多年后想起这个下午,想到李蝉衣那张挂着泪痕的脸,一切都是那么清晰,仿佛就像是发生在昨天。

上完了晚自习,已经到了十点半。

回到女生寝室,陈苏木去水房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很快结束。她的床铺在上铺,自己选的。虽然上下床很麻烦,但是她不希望被别人打扰。

平时她躺床上,大概会盯着头顶的蚊帐看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睛等着睡觉。可今天,她从枕头底下掏出了除了当闹钟之外没什么用的手机。

点开企鹅,刷新一下有没有好友申请。

等了半天也没有,陈苏木心里莫名失落起来,她把脸埋进枕头里,忽而又想起自己有段时间把它设置成禁止通过添加了。

点了几下,进去页面,果然是。

陈苏木把添加方式的设置又给改了回来,难不成是李蝉衣之前加了,结果显示无法添加。她心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换做旁人也就算了,如果因为这个李蝉衣加不上,陈苏木会很不甘心。

为了这点,她甚至连下次见面该怎么说这个误会的措辞都想好了。

可手机里忽而蹦出来一条消息。

“学姐,我下晚自习刚到家。”

是一个昵称为“。”的账号,躺在自己的好友列表里。陈苏木先是一愣,而后莫名笃定这就是李蝉衣,心情也忽而轻松起来。

手机继续蹦出消息。

“上次好像是因为团委的事情,我们俩居然已经加了好友。”

陈苏木想起来了,是为了发个东西,当时并没有留意。

“嗯。”

“学姐,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陈苏木也回了一句:“晚安。”

甚至没有什么内容的聊天,互道晚安之后,陈苏木把手机塞回枕头下面,这一觉睡得格外安心。

今晚的夜色很好,星星很多。

李蝉衣欣赏了一会儿星空。

她的腿摔得不轻,膝盖伤口虽然已经处理,但是周围一圈已经开始红肿,行走起来很费劲,会牵动伤口。

可她却慢悠悠地在路上走着,一瘸一拐。

半山腰的别墅区。

这里是上个世纪南城获批建造的第一批别墅,里面各种植被茂密,人烟稀少,是有名的富豪聚集地。

远远地,漆黑铁栏门内的白色小狗汪汪叫了起来,它闻到了小主人的气息。

李蝉衣本想三步做两步跑过去,可一抬腿,膝盖一阵钻心的疼。她只好慢点走,手指按下密码,铁门发出钝钝沉重的声音,“嘎吱”开了门。

院子里种着许多花,花园造景是李蝉衣自己跟园艺师傅商量着弄的,要求四季有花,最近春夏交际,花叶繁茂。

不断轮回的四季,在这个小院子都能赏到美景。

白毛小狗又欢快地汪汪叫了两声,欢迎主人的回来。

熟悉的中药味又从屋子里飘了出来,那陈腐诡异的味道实在是熏人,里面还时不时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保姆王妈端着药罐子经过客厅,见到李蝉衣,打了声招呼。

“小姐回来啦。稍等一下,我把夫人的药煎好,就去给你煮点莲子粥。”

“嗯。王妈你去忙吧。”

李蝉衣并不在意吃的早吃的晚。甚至不在意吃不吃。

家里永远飘荡着一股中药味,甚至像是一种挥之不去的阴霾。她妈压根就没什么病。喝的药也是所谓的“求子良方。”

她放下了小狗,揉了揉它的脑袋,脚步艰难地往里面的房间走去。

长廊是典型的仿洋人风格,墨绿的花纹墙纸,上面嵌着几个历史名人的画像,弄的土不土洋不洋。

正如她们一家子,说起来,就是个暴发户。

到了走廊的尽头,那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越来越清晰。

李蝉衣一瘸一拐地推开了母亲的房门。

她想让母亲打电话给老师,帮她请假,她腿摔成这样,明天想在家里休息。

房内光线昏暗,厚重的窗帘紧紧地盖住,没透进来一丝阳光。皮肤洁白,脸庞消瘦的中年女人躺在床上,因为咳嗽过猛,脸颊微微泛红。

刘林声音很轻,“蝉衣,你放学回来啦。”

见她这副病容,李蝉衣把请假的事暂时抛在脑后,皱着眉头道,“都咳成这样了,你还在喝什么药?”

刘林是个非常传统的女人。祖上往上数几代都是读书人,她自然也不例外。在开放初期嫁了个敢闯敢拼能挣钱的“好老公”,赢得不少人的羡慕。

可过日子的滋味大概只有自己才知道。

男人有钱变坏并不是一句空话,这些年来,即便丈夫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出轨成性,刘林也要坚信给他生个儿子就好了。生个儿子,丈夫就知道回家了。

吃中药调理了这么多年,也没半点成效。身体却是每况愈下。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刘林躺在病床上也没闲着,手里正拿着什么文件在看。她停下对女儿说:“妈妈这几天身体有点不舒服,你别惹妈妈生气。”

李蝉衣偃旗息鼓,又退化成一只听话小绵羊。“知道了。”

床头柜上还放着一叠文件,有一张纸飘落在地上。

李蝉衣问:“那是什么?”

刘林愣了愣,面上若无其事。“没什么,你去厨房看看王妈煮的药好了么?”

“嗯,好。”

李蝉衣总是习惯性地在母亲面前听话,想做个好女儿。

其实她很想说,喝药喝了这么多年了,管什么用么?但她知道这样说母亲会不高兴,所以她把话又咽了下去。

膝盖上包扎的纱布很显眼,可母亲却并没有注意到她的伤口。李蝉衣有些隐隐的失落,她忍着那丝丝缕缕的刺痛,朝着厨房走去。

“王妈说快好了。”

刘林点点头,看着门口站着的女儿,走廊的灯散发出朦胧的光,笼罩着她。不知何时,李蝉衣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唇红齿白,白肤乌发。

望着半大的女儿,刘林叮嘱道:“你在学校里不要早恋,要好好学习,考出好成绩来,这样你爸爸才会高兴。这次的期末考试一定要考好,知道了吗?不然到了假期,你哪里也别想去,就在家里呆着复习。”

“知道了。”

李蝉衣声音无精打采,她的心情彻底沉了下去,她发现自己跟母亲没办法沟通。

刘林这才注意到她的伤口:“你膝盖怎么了,在学校摔了?”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责备。

“没什么。”

李蝉衣什么都不想再说。

迎面而来是保姆王妈,她正端着药罐子,见到李蝉衣,连忙小心翼翼地闪过。

“小姐,你慢点,烫到你了怎么办。”

只见李蝉衣冷着脸转身走了,隐隐憋着气的样子。

王妈也不知道她这又是怎么了,端着药罐子进去。她给夫人倒好中药,还要说上几句贴心话,投其所好。

“夫人,这个要趁热喝才有用。稍微放一会儿,等会就喝啊。”

“放心,这个方子肯定会管用的。”

刘林看着女儿的背影,只觉头疼。

她言辞之间虽然是责备,但还是关心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女儿像是浑身长刺一样,什么也不愿意说,母女两个人反倒像是成了仇人。

……

李蝉衣抱着小狗,趴在床上。

她想,她该跟母亲一字一句的解释,是因为生理期到了,再加上体育老师强迫她们跑步,可她觉得好麻烦。

李蝉衣不想成为那个麻烦,可事实是,她就是那个麻烦。

每次她渴望母亲的关爱,甚至主动去关心母亲的身体,但看着母亲痛苦的喝药,小心翼翼地求子,李蝉衣甚至觉得是自己造成了她的痛苦。这是自己的过错。

母亲每次拼命喝药,都是一种无声的警告:她拥有一个被嫌弃的性别。

在这个家里她是一种多余的存在。

没人管她,她也不需要被管。

她一边翻着时尚杂志,一边想,这一切到底要什么时候结束呢。

她总觉得像她爸这种烂人,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可是这一天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来。她并不害怕。恰恰相反,她无比笃定这一点。这一天一定会来。

跟其他人不同的是,李蝉衣没有什么力争上游的想法,她没有太大的斗志,更没有所谓的梦想。

她只希望结束的那天早点到来。无论是她生命的结束,还是这恶心的一切结束。

她可以买很多漂亮的衣服穿,反正最后会一无所有。

临睡之前,李蝉衣在空间里发了一条动态:好想死……

*

学校里的日子过得像是在撕日历一样,日复一日地,上课,下课,刷题。铃声叮叮叮,笔唰唰划过纸面的声音,似乎一直都在耳边重复着。

这一次的物理竞赛,陈苏木毫无意外,又拿下了第一。

老师宣布之后,陈苏木再次成为众人艳羡的对象。

“学神就是牛啊……”

甚至有人夸张地拍手鼓掌,“牛逼!”

参加竞赛的不止陈苏木一个,还有几个同学看了成绩排名,郁闷地发出了一声:“草!这什么玩意儿题目出的那么邪门?”

老师用眼刀扫了那男人一下,“文明点,别说脏话。好好看看错哪儿了,跟人家的差距。”

“这次的竞赛题非常难,二中那几个非常会搞竞赛的老师带过去的孩子都没拿到名次。你们班同学都好好跟陈苏木学习一下,你们要是有人家十分之一的刻苦精神,分数也能提高一大截儿。”

老师话是这么说,能来这个班上的同学也都是经过无数次考试筛选出来,有几分真本事的,大家其实都会觉得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个。

不少人视线朝着陈苏木望去,可她甚至头也不抬一下,还在埋头学习。

教室里很快安静了下来。

每一个人都能感知到,这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儿身上有多大的潜力。他们似乎现在就能看到,她未来会如何的平步青云。

陈苏木趁着间隙,朝着窗外看了一眼。

思想开了个小差,下午又有体育课,又可以再见到她了。

陈苏木很想知道,一周前李蝉衣发的那条动态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也许是一种十分自作多情的关心,但陈苏木希望李蝉衣能够开心一点,不要轻言生死。但又担心这样说,会让她不高兴,也许她真是有什么难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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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起的李蝉衣女士
连载中纪柏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