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难眠。
了慢吞吞回了居所，在床上辗转反侧。
自己要是真有能奈开个修仙宗门，天道岂不是要弄死她。
难道……
真是如此因畏罪之心才逃离了金不换。
越想越有可能。
“那金不换是回不去了……”
了十分丧气，终于有了一丝无家可归的茫然。
“我怎么有这胆子的……”
什么都回想不起来，了闭上眼，想不通自己这段记忆为何缺失。
千年的记忆里，她从来都是呆在金不换，没有丝毫违和。
与叶昭所言她创立烟雨台这一番伟业出入颇大。
是天道所为吗……他想让我忘记什么……他不因我让凡人修仙而生气吗……
想着想着她生出丝丝困意。
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跑在看不见尽头的狭窄石道上，四周皆水。
她跑得很快，似是完全不担心从这没有任何护栏的石道上跌下水。
不知跑了多久，了发现自己停下了。
几丈远处一座小亭……
亭中有什么……
她惊醒了。
只记下亭上牌匾所书云水天。
她拿袍袖擦了擦额角的汗，发现手中还紧紧攥着昨日叶昭解下又还给自己的禁步。
这东西一直是佩在自己身上的，叶昭却说这是什么温君给自己的。
难道不是天道给自己的吗？
了记得，这是不知哪年天道赠与她的俗物，游历凡尘见这组环佩做工颇有特色，带回给自己玩的。
此后自己一直戴着。
与记忆同样不同。
了眯起眼，抬手往环佩上一抹。
其上出现金色符文涌动。
“这就是执掌说的符文……”
了仔细端详。
用灵力下笔画的，颇为眼熟，与金不换山崖石壁随处可见的鬼画符相似。
应该异曲同功。
“凡间居然也有这些个仙家东西……”
了认不得上书什么，再次将符文隐去，赶去烟雨台。
青天白日执掌应是回了司庭，烟雨台不会有人在。
也好让自己探密。
……
了又一步步跨上九十九级台阶，想必烟雨台是有什么禁制设着，让人走不快。
每抬一步，便重若千钧。
难怪除了执掌这破台子没人来，走几下人就要被压死了，没点毅力真不行……
她瞧见烟雨台飞斜而出的檐角，在日头照耀下琉璃瓦通透，竟一时叫人移不开眼了。
檐角的青铜铃叮当作响，起风了。
风扬起了的衣摆，她定定站在第七十二级台阶上，望着烟雨台的檐角。
许久，她如梦初醒，继续抬脚向上去。
“怎么一时看呆了。”
烟雨台不设门窗，仅是个靠几根柱子撑起屋檐四面透风的台子，挂了几条象征性的轻纱就当遮挡了。
了忽地想，此台应当有凡间的江南烟雨相伴，才不负了此名。
可惜魏山是个天晴少雨的地方，怕是要一直负下去了。
我为何取这么个名字……
了拨开轻纱钻进去。
昨日执掌只站在外面观星，了来不及瞧里面。
烟雨台内里陈设也相当简约，堆放着许多青简。
“不怕受晒受潮吗？”
了转念又一想，应是也施了保护的术法，天道也这么对自己那些凡间的话本杂记。
她捡了一卷来看了一行。
“此恨绵绵无绝期？”
“什么呀。”
了把竹简卷回去，又找了几卷。
看这些青简笔迹应该都出自同一人手，上面刻的多是为情爱痴苦的酸话，要么就写自己如何心同槁木一心求死。
但这些青简都不约而同提到一个名字。
温之呦。
这到底何许人也，让这写者痴恋成这样？
她或者他，和那叶昭所说的温君是什么关系？
了颇没有偷窥别人私物的自觉。
都摆台里了，还不能看吗？
了如是想。
又看了几卷，了失了兴趣。
本来想着烟雨台内是不是有着可以解答自己疑惑的东西，结果在这看了半天情书，啧，浪费时间。
她又离开烟云台，奔着文庭去了。
文庭为烟雨台藏经纳卷的地方，也许能翻到有用的。
了把庭内关于凡间九州的书卷看了个遍。
九州古史言：
千余年前罪人瑟半江贪图长生飞升，取仙人骨为己所用，开辟天途妄想从此登仙。仙人震怒断了天途，降下天罚让世人死后不得超生。怨鬼死气盘踞九州不散，祸及生人。
九州十四国大乱，民心动摇。一时死伤无数无法可解，亡魂激增，哀鸿遍野。
长久消损，十四国并为三国，不久天降瑞象，亡魂尽数超脱消散于天地之间，世人得解脱。
了又翻了翻。
自天途断裂，在这凡间占有一角的金不换岫境就此消失，空余廆山。
现名是魏山了。
看来引天道发怒没有自己的事……
了松了口气。
“瑟半江也是个奇人了，不过我对她没半分印象，兴许她来金不换的时日我都在沉睡。不过这史记对她的结局怎的不着任何笔墨？”
了看了许多本史书都是如此，不免疑惑。
“作甚呢？”
“啊啊啊啊啊！”
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到，扔了书蹦起来。
她定睛一看，李夜戚卷着本书册笑眯眯望她。
了给自己顺了口气。
“你又作甚？”
心里给这厮背后吓自己记上一笔，日后来报。
李夜戚把卷着的书册展平，放回了身旁的书架。
“执掌让我来寻你，我找了你平常呆的地方都不见人影，就来文庭寻寻看你在不在了。”
“执掌找我？”
“嗯。”
了思索一番答应。
“好，我现在去。”
“执掌在司庭等你。”
“晓得了。”
……
了穿行在司庭的连廊间，快步往执掌居所赶。
“司庭修的还真雅致，一步一景，像话本讲的江南园林，执掌真幸福。”
了一边感慨着一边又想到：“她找干什么？”
不等她想出个结果，已然站到了叶昭面前。
不等了先开口，叶昭先一步行礼。
“前辈。”
虽然按年岁了完完全全受得起，但看着叶昭二十多的成熟相貌和自己这少女容色行晚辈礼，着实诡异。
“咳咳……”
了轻咳一声，就此揭过。
“执掌何事？”
“前辈当真不记得前尘往事了？”
“既是前尘往事，我又怎会记得？要去记得？”
叶昭悠悠叹了一口气。
“前辈怎成了这副超然物外不沾尘俗的心态，令昭不解。”
我以前不这样吗？
了腹诽。
“前辈想离开吗？”
“嗯嗯啊？怎么突然说这个？”
“只是觉得前辈七情六欲皆淡泊了，不如再去红尘中历炼历炼。况且我观前辈遗忘了许多旧事，也许再会这世间尚存的故人，能记起一些。”
豁，还自己活着的故人。
“不是说入了烟雨台便不能离开吗？”
叶昭失笑。
“这是当年前辈自己定的规矩来约束弟子，您还要守着？”
了又是一脸惊疑。
“也许下山能令前辈解惑，试试吧。”
了看看她。
“我没记错的话，山门有禁制。”
“禁制也是前辈手笔，前辈自能畅通无阻。”
“……好。”她就是不想去也得去了。
了转身欲走，想到什么又停下，突然问了一句。
“执掌可否告知昨日你观的星象是什么预示？”
叶昭回答：“天机不可泄露。”
了不再说什么离去了，空留叶昭满目复杂地望着她的背影。
“倘若温君尚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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