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自己身上找了一圈,终于从荷包里翻出了那一沓符咒,露出得逞的笑。
她取出符咒,翻找起那张她私藏的白符来。
不过,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找了一遍,又找了一遍。
没有,没有。
笑容凝固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掉了吗?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丢了?还是不慎破损了自己消失了?
她怀疑自己,怀疑换衣服的人,怀疑所有,独独没有怀疑——
其实是梅宁帮她捡回符咒的时候,看见里面夹带的白符,抽走了。
颜新十分悲伤,只好撕裂瞬移符纸,霎时间就回到了神殿。
只远远看见梅宁在神殿门口支起一张小桌,红泥火炉中,炭火哔啵响,水沸汤扬。
梅宁将茶则中的黑色茶块拨进壶中,抬头看见颜新来了,笑着和她招了招手,道:“我做了梅花酥,你尝尝?”
颜新走近了才看见,那一桌点心碟子占了一大半,梅子蜜饯,糖霜柿饼,梅花形状的糕点、酥饼,果煎与一壶酒。边上还十分违和地放了两杯打包的奶茶。
梅宁递给她一杯:“请你喝奶茶!”
颜新接过,对着一桌的点心叹为观止:“都是你做的?”
梅宁点点头:“酒是前年酿的,蜜饯和柿饼都是去年做的,梅花酥和山莓煎是我今天下山现采现做的,你尝尝呢?”
他悄悄打量颜新的神色,见她似乎完全没有因为被人自作主张换了衣服生气,心中稍安,转头去照看茶炉:“还有,蘩今天给我的老茶头。”
颜新其实根本顾不上他的小动作,她现在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才能再搞到一张白符。
两人各怀鬼胎相对而坐,梅宁看起来很忙的样子,间隙又问:“你喝得惯熟普吗?要不要加几片玫瑰,压一压味?”
颜新这才暂时放下白符的牵挂,看着梅宁,非常感动,非常受用,飘飘乎不知所以。在外她加官进爵,在内有人洗手作羹汤,殷勤问冷暖,美得她晕头转向。
“不用不用。”
梅宁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颜新接过,又舀了一勺山莓煎,眼睛一亮,说:“好吃!”
梅宁笑了笑,又给她递梅花酥。
颜新接过,咬了一口。
真的很好吃,能尝出蜜渍的梅子果肉,却伴有一丝药香,使之不过分甜腻,应该是梅花花瓣。
她抬起头,望着梅宁,忽然说:“梅宁。其实十九万不是奖金,是你自己给我的是吗?”
梅宁一愣。
他以为颜新又生气了,他知道,颜新自尊心很强,连走投无路时威胁别人,都只是要一份六千块的工作。
而且她杀鱼杀得那么努力,那么认真,要是知道奖金不是自己的勤劳所得,肯定失望了。
他连忙解释:“本来他就不该让你去黑树林。那么危险,差点害你死掉,这种情况就是应该有补偿!”
“再说,做了超过本职工作的内容,给奖金也很正常!我只是稍微给高了一点,但是,反正,反正是合法合规的!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见颜新一直不答话,梅宁心里忐忑,但是又找不出更多的理由了。
最后只能说:“不管怎样……神明的存在应该有意义吧。如果有罪的人可以心安理得坐享供奉,可怜的人凭什么不能被偏爱。”
闻言,颜新忽然噗嗤笑了出来,眼如朗月:“快别这样,山神大人。我又不是什么不识好歹的人。”
她似乎不大纠结奖金的事了,悠悠看着桌上另一边几张废纸,上面写满了简笔字,起先歪歪扭扭跟小学生似的,后面越写越好,两页之内,竟然就多少有些笔锋了。
颜新撩起汉服广袖,向着火炉烤火,偏头看梅宁,道:“在学简体字啊?这样吧,作为奖金的附赠服务,我每天给你补课教你简体字怎么样?我可是汉语言文学毕业,有高中语文教师资格证的!”
梅宁一笑,说:“好。”
雪又下了起来,他低头整理袖口,整个垭口只剩下茶水咕嘟的声音,微风时不时吹过神殿角铃,传来空灵悠长的铃响。
颜新偏头看着他,好半天,忍不住道:“梅宁,你好漂亮。”
梅宁捧起茶杯,睫毛微垂,额间的朱碧色神纹颜色愈深。
颜新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眉心的神纹,梅宁似乎有些诧异,闪躲了一下,但很快又定住了。
颜新收回手,问:“你额头上这个,之前不是消下去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梅宁不答。
颜新心想,不知道他锁骨上的神纹是不是也出来了,于是指尖转而向下,挑开里衣盘扣。
梅宁没料到她的动作,一愣,她方挑开衣料,他立马抓住她的手,霎时间,颜新似乎整个人都被禁锢住,根本动弹不得,只见他眼神忽然凌厉,哪怕只一瞬——
她这才忽然意识到,他是强大的神明,不是无害的小雪人。
但这意识也只是刹那的事,随之纷涌而来的是梅宁那双好看得晃眼的手引发的种种思绪。
梅宁的手大且修长,扣在她手腕上,冷白匀称的皮肤下显出骨头的幅度,稍有骨感显得利落且十分有力量感。
最主要是长,得有21厘米?还是22?且骨头节节分明,如果寸寸……
“你在想什么?”
颜新闻言,若无其事稍稍收了思绪,惫赖地抽回手,但还是忍不住再看几眼。
收手时她不小心掀开了一小片领口,不过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她自己心里清楚。
领口掀起,就能看见锁骨附近一片朱碧相间的纹样。
他皮肤很白,使得神纹十分显眼,片刻间,些许雪花落在锁骨沟里,冰红了一小片肌肤。
颜新微微弯唇,又一副正经样把他衣领往上拉了拉:“天冷。好好穿衣服。”
于是慢条斯理帮他系好盘扣。
这次梅宁没躲,只是别过了头。
颜新回到寝殿才知道,昨天梅宁那半句没听清的话是什么——
“你可以先躺在寝殿里的小床上休息。我之后再为你添置些物件。”
只见梅宁把他寝殿的监狱风单人床换成了柔软大床,此刻殿里青烟幔帐、锦被华床,软榻地毯屏风精美绝伦,殿中央炭火烧得正旺——再也不冷咯。
不知道他上哪搞上山的,寻思神也网购吗?
她想象了一下梅宁刷淘宝的画面,因为太过割裂遂放弃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忽然换了寝殿格局,颜新这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他们神仙好像不用睡觉的,梅宁大晚上也不知道去了哪,只留她一个人在偌大的神殿,总觉得空荡冷清,没有人气。
她掀开被子起床,囫囵套上一件羽绒服,打算趁着现在梅宁不在,找一找他把白符藏哪了。
梅宁似乎完全没有对她设防,她打开窗旁一个斗柜,里面赫然就是一沓五彩的符咒,白符也在其中!
她一笑,做贼心虚地环顾四周,为了不让梅宁起疑,她只拿了一张。
她怕又不小心弄丢,特意揣在里面衣服的兜里,确保万无一失才松一口气,打算明天离开神殿再用这个符。
她从斗柜抬起头,却忽然瞥见房间角落里有一个非常眼熟的行李箱。
她缓缓走近,感到荒诞道:“不能吧?神仙不能也上拼夕夕买六十八块的行李箱吧?”
确实不是梅宁买的。
上面的划痕、磨损都昭示着颜新本人的所有权。
她把箱子打开,发现里面满满当当都是自己留在家里的东西,书、小风扇、还有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和装在防尘袋里的鞋,甚至还有——碎了的水杯。
看来是梅宁去她家里帮她打包行李了。
为神怪好的,就是颜新看见自己的内衣的时候还是有点绷不住了。
他真挺好的,非常细心,甚至连内衣也是整齐叠好装在漂亮袋子里的。
颜新微微笑了笑,出去找梅宁,看见他在花圃,正弯腰蹲在一丛花前,旁边放着松土的小铲子,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颜新蹦蹦跳跳跑去,一边道:“山神大人,你完全不用睡觉吗?”
梅宁抬头,不知为何神情十分凝重,不过看见她还是勉强笑了笑:“用不着。”
颜新嘻嘻道:“但其实你也可以学一下睡觉的,真的,我要为神仙发声!凭什么只能人睡觉呢?有研究表明神仙睡觉能降低空气中的稀有气体,氙气你知道吧?就是……”
她本来随口胡诌,但是走近以后,发现花圃里的花竟然都枯萎了,那些花明明昨天天还开得十分旺盛。
她十分奇怪,弯腰,皱眉问:“这是怎么了?”
梅宁低头,他指腹揉捻着些许泥土,那泥土微微散发出一股臭味,伴随其中还有一股血腥味。
颜新这才发现他指腹就像在被腐蚀一样,不停裂开细碎的伤口,浸出斑斑血迹。
她惊道:“你受伤了?!”
梅宁似乎有些愣神:“对。我受伤了。”
他看着自己手上还在不停裂开的伤口,像是十分不可置信,喃喃又重复一遍:“我受伤了。”
颜新着急道:“你愣着干嘛?走,先用水冲一冲,上点药——”
她拽住梅宁手腕,却没拉动,回头道:“走啊!”
梅宁摇摇头,“我没受过伤。”
他抬起头:“我不会受伤。”
颜新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几分不同寻常。
是啊,他是神,怎么可能挖挖土就弄伤手。
他似乎不理解事情怎么会这样,一种失序的感觉让他心下不安,立马装了一抔土,起身,对颜新道:“我出去一趟,你就在神殿里,不要出来。”
他把颜新送进神殿,转身消失于风雪,片刻间就到了永春原。
心中的不安立刻得到印证:永春原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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