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蘩陷入昏迷,梅宁的神格给了颜新,霏陌和哇哇神格俱在,只剩下一个,最不可能的一个——
太阳神,昱波。
知情的几位都各自愣了愣。
虽然此前一直知道,这次灾祸是神明作乱,但是世间神明毕竟寥寥无几,且都各自有一大堆的故事广为流传。
这罪名真切落到其中某位身上,当真有种熟人当演员的微妙感。
此事又关乎灭世,一众神仙多少与那位神明认识,想起她此前种种纯良行径,强烈的割裂感油然而生。
只有哇哇不明所以:“什么?什么只剩下一个了?剩下谁?怎么回事?”
没人理他,唯一的好人梅宁也因为颜新被下咒浑然顾不上别人了。
不过被下咒的颜新本人却依然坚持在一线,紧扣线索道:“去永春原!我跟梅宁开空间门时,被强制传送到了永春原的囚神阵法。那里是花神大人的领地,外人就算侥幸布阵,肯定也一时间来不及销毁证据。”
哇哇一听颜新这个话头,感觉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回事。
她两次故意弄伤霏陌和他,但两次都只是皮外伤,一结束马上说他们神格尚在,所以目的不在伤人,而是试探。
而梅宁的伤,也不是她造成的。
他一想到自己误会了人,还给好人下了咒,顿时惊慌失措,想着颜新但凡再让他解咒,他一定马上照做。
可谁知颜新雷厉风行开启了空间门,一行人匆匆进入永春原,他也只好跟过去。
永春原的木屋已经塌成了一片废墟,梅宁检查了一下,囚神阵法的确彻底粉碎了,一行人这才往里走,颜新又走在了最前面,哇哇始终抹不开脸主动提解咒的事,十分懊恼。
废墟中央就是砸伤梅宁的地方,颜新握住横梁,微微使力,成仙后的身体和从前果真不可同日而语,此时又没有了阵法的压制,她轻而易举就将千斤巨石掀开在一旁。
这一掀,颜新一愣,弯腰从碎瓦里捡起一片金光灿灿的东西。
她转过身,看向一直扭扭捏捏跟在她身后的哇哇,脸上两行泪依然流淌,却表情刚毅道:“这个,你认识吗?”
闻言,酒神和尘芥也直起身子,看向这边。
哇哇本来以为颜新让他解咒,都已经准备好了,闻言,只得视线往下落到那金灿灿的物件上,道:“就是夕华果碎片啊?”
颜新把碎片递给他:“里面的神力,你认得吗?”
哇哇根本不用探查,不假思索就道:“是昱波的。我是她捡到的,我认得的。”
哇哇与其他神明不同,仿佛不曾得天独厚,极其瘦削,皮肤暗黄,眼神游移,气质总是阴沉沉的,好像古时候一辈子都关在硕大黑色斗篷里的巫师。
酒神登时道:“哇塞,不敢相信,真的是她啊!藏得好深哪,可算是给咱们揪出来了!看来那个小少年就是昱波大人指使的,这个阵也是她让人布的!”
颜新看着大刺刺露出来的夕华果碎片,嘴角抽了抽:好像也……没藏吧?
“不过,有夕华果,又能拿到我的头发,应该是那个少年吧。”
颜新想起自己当时给他披上的冲锋衣,想是衣服上挂了根头发,被他捡去了。
哇哇不明所以,一听酒神这样说昱波就跳脚,但是此时此刻根本没人理他。
他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却被梅宁一把拉住。
梅宁小心翼翼:“咒。”
哇哇黄黄的脸皮透出红来:“什么咒!”
梅宁顿了一下,本来为哇哇着想,觉得这种不体面的名字不好在这种严肃的时刻说出口,可是见哇哇仿佛完全没这回事似的,也只好更详细地提醒:“哇哇咒。你快给颜新解了。”
一瞬间,哇哇满脸通红,恼羞成怒:“是!我的名字是没有你们好听!昱波是没有蘩读书读得多!那又怎样!你何至于大庭广众说出来让人嘲笑我!我走也!”
他欲起飞,梅宁却死拽着不松手。
哇哇咬牙:“你神格都没有了,你拽我有什么用?!!”
颜新真的是忍无可忍,转头道:“你神格还在你很有优越感吗?”
哇哇本来就对颜新心怀愧疚,颜新这句话一出,他只觉得血热的难堪涌上眼眶,滚滚发烫,说不出话来。
但颜新顾不上他,她总觉得哪里有古怪,替梅宁出过头以后,马上回头,问:“上次你们捡到的夕华果也是这样大摇大摆丢地上的?”
梅宁还是没有松开抓着哇哇的手,点点头:“夕华果中神力一出,就会自行破碎。”
颜新不耐烦地抹去眼泪,道:“我记得,当时那小少年逃跑时,用哭河水腐蚀了夕华果碎片,说明他是不想被人查出来背后到底是谁的。可如果是这样,那么,为什么在一开始用夕华果的时候,却任由它这么显眼地留在原地呢?”
尘芥道:“如果用夕华果结阵,需将其放置在阵眼处,想是那少年没办法带走吧。”
颜新摇摇头:“那么第一次呢?他放走大蛇也需要放置在某个特定地方,无法带走吗?”
梅宁回想起当时在青铜牢的所见,道:“他当时应该放走大蛇就昏迷了。”
颜新摇头:“不。如果他不想让夕华果碎片落在你们手上,他可以有一千一万种办法。哪怕提前用一个袋子兜住,碎在包里,碎在自己怀里,都可以避免被发现。但是他一点这样做的迹象都没有。只能说明,要么,他当时给夕华果浇哭河水另有原因,要么,给他夕华果的那个,根本就没告诉他,夕华果会留下带神力的碎片。我倾向后者。”
——也就是说,昱波从一开始,就从来没有想过隐瞒自己的身份。
此时的哇哇渐渐平静下来,视线钉在颜新手腕的咒圈上,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怎么无人在意地偷偷捉住颜新的手给她解咒。
颜新抹过眼泪的手垂下了,哇哇心中微提,机会来了!他伸出手——
颜新又抬手抹眼泪了。
如此几次反复,梅宁忍无可忍,牵起颜新的手,放在哇哇跟前。
颜新已经可以综合细腻的皮肤、微凉的温度和温柔的动作,不回头就知道是梅宁在牵她的手,没管他,任由他去。
但是下一刻,一只潮湿阴冷的手覆在她手腕上的时候,她心一惊,差点以为被蛇盘住了。
回过头时,哇哇已经别扭地收回了手,颜新低头一看,黑色图腾没有了,眼泪也不哗哗流了。
哇哇等着她说谢谢,已经摆好了架势,然而颜新只匆匆一瞥,很快回头,继续跟酒神和尘芥在讨论。
哇哇羞愤欲死,扭头跑了,一跑几百公里,忽然想起自己还没问清楚他们说的昱波是灭世者怎么回事。
一头要找霏陌,一头要问昱波的事,他没了主意,心下茫然,颈部肌肉无意识地抽动,牵动咽喉,忍不住干呕起来。
思来想去,还是跟随大部队比较安心,至少有主心骨,在不停地说我们该走什么方向。
不管这个方向是对是错,他认不认可,那总归是一个方向。
这样想着,他又哼哧哼哧回到永春原,一看——
哪里还有颜新那一行人的身影呢?
哇哇连忙又回到梅宁雪山,这一回,简直不得了,梅宁寝殿紧闭,会议室里只有尘芥和酒神神情凝重,似乎在等待什么。
哇哇在门口悄悄探了个头,只看了一眼,立马缩回去了,不过尘芥还是注意到了他:“哇哇。”
哇哇半尴不尬地移进来,缩手缩脚地找了个空位。
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颜新呢?”
尘芥道:“寝殿里。出事了。”
原来,之前在永春原,哇哇前脚刚走,颜新本来在和几人讨论,不知为何,神情忽然有些异样。
起先她没有在意,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忽然问:
“你们刚刚有谁……在唱歌了吗?”
几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唱歌,谁也没有听见歌声。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
——是她身体里的月神在苏醒。
就在这时,从天宫传来消息,失踪女性就统计数量内,已经达到了两亿人,而且这个数字还在马不停蹄地迅速增长,令人心惊。
照着这个速度,要不了多久,怕是全世界都要乱套了。
要是那个火车把所有女人一波带走,人类无非直接走向灭亡。
但如果他真的有某种筛选机制——
颜新忽然想起什么,睁大眼睛,道:“如果他把不幸的女人关在火车里吸取能量,那么巨大的男女比例失衡,可能会让剩下的原本幸福美满的女人,沦为社会的稀缺资源。”
想想也知道她们将会过得有多惨。
那么,这种情况,无论是关在火车里还是留在火车外的女人,甚至男性的愤怒、不满全都可以为之供应能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好卑劣的算计!
可是,知道了,又怎样?
以万亿计的女性分分秒秒都在失踪,阵法之下各地灾害愈发严重,而月神眼看就即将复生——
阵眼在哪?布阵者在哪?失踪的雨神霏陌,去了哪?
她感觉一团乱麻纠缠在心里,随血热上涌,想冲破一个出口,却浑然不得门路。
与此同时,随着周水在流水线一下一下高高抬起手放组装好的零件的背影、无法呼救的家庭□□、贫困、歧视、生育损伤,合着当年在火车站台看见的、散落的行李的那一幕,整个世界的重量忽然在一瞬间全部沉甸甸压在她的肩膀,让她头痛欲裂。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了一声悠长的、极轻极浅的叹息。
颜新还欲再捕捉,谁知下一刻,她身子一踉跄,昏倒过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