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雁山今天总是莫名地感到不安,她已经生病很久了,也许是疾病带来的负面影响,她这样安慰自己。
她如常地待在家中发呆,任自己陷入漫长的虚无,自从严永元死后,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都是这样度过的。
唯一能够陪伴她一二的华千岚出去了,她去一家私立医院探望她的母亲。
华千岚知道宋河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仅限于知道,她还没有更深入了解的资格。
但只要知道他不在,就足够她安心了。
说起来也是奇怪,宋河本人倒是没有对她有过太多的挟制,但华千岚看到宋河却总有一种恐惧。
也许是最初她迈入这步死局是他引的路吧。
华千岚透过玻璃看到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女人,那是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疯得厉害,后来又频繁地依赖违禁药逃避现实,她成功了,她从罪恶凄惨的现实中逃脱了,只剩下她一人徒留原地。
华千岚还记得她“死而复生”后第一次见她的母亲,母亲说,“你不是我的女儿。”她还撕打着要求自己还她的女儿。
她当然还不了。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她默认她已经死了。
现在,她的母亲已经撑不了多久了,那副被疾病和药物毫不留情侵蚀掉的身体。
母亲的主治医生是自己人,医生问她:“您做好决定了吗?”
华千岚看着玻璃后面的女人,说道:“决定了。”
参宿五的人还算很厚道的,他们给母亲提供了最好的医疗设备,当然了,他们并不是好心救她,而是看在自己目前还有足够的利用价值。
母亲的疯病太不可控了,为了让她保持“理智”,他们只好每天都给她注射镇定药物,她还服用了很多的违禁药,这使得她的身上长了很多毒疮。
她长时间陷入昏迷,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四肢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退化,她的后背也被焐热,逐渐溃烂。
她的母亲快烂了,她能闻到她身上的臭味。
她濒死却仍然活着。
她再也没有叫过自己的名字。
他们说可以给她换一个身体,像自己一样,重获新生。
但是她不想同意。
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她总觉得换了一个身体和死没什么两样。
像她这般如行尸走肉一样活着,还不如安安静静地死在病房里。
与其让她变成另一个人,还不如就让她死在还是自己母亲的时候。
华千岚看了她最后一眼后,头也不转就离开了。
这个女人的结局似乎在此刻已经注定,她会以一个相对体面的方式走向死亡。
离开医院后,华千岚回到华雁山的家中。
家里静悄悄的,所以华千岚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这异常的安静。
她原以为华雁山会像往常一样安静地坐在客厅里等她回来,然而她没有。
客厅里空无一人。
一阵不祥的预感涌上华千岚的心头,这种不安随着她找了几个房间都没有看到华雁山的身影后彻底爆发。
一时间,偌大的独栋别墅里只有她上上下下的脚步声。
最后,她还是找了华雁山了。
华千岚怔怔地望着楼下的那个身影。
药盒倒在三楼的窗前,白色的药片洒落在地,白色的台面上还放了一杯喝了一半的酒,杯中的红色已经一动不动了。
楼下靠窗的位置掉落一只高跟鞋,另一只鞋呢——另一只鞋挂在她的脚上。
华雁山……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华雁山。在她的印象里,这个女人总是浓妆艳抹,仿佛这样就不会被窥见她脆弱的内里。
可是今天,她是这样的从里到外素净,素净得让人有点认不出了。
鲜血从她的身下缓缓溢出,是那样的鲜艳,就如同过去的她一般鲜艳。
华千岚很久之后才知道,那时会议已经结束了,两边的报复行动在会议结束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华雁山是在他们的斗争中牺牲的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她也如此。
也许是强烈的兔死狐悲感染了她,也许是其他某种更为复杂的情感,华千岚在那一刻恍然大悟地笑了。
她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房子里,就连回声都在嘲弄她,嘲弄她们。
闻朝听说华雁山死了,他并没有太惊讶,因为他大致明白其中的内情。
华雁山手里除了部分来自严永元的“销路”,更是掌握了若干条掩盖在“大保健”名义下的情|色生意。
她是参宿五的人,如果不是参宿五发生内讧,那就只能是参宿四或者参宿七的人杀了她并企图吞并她的生意。
他猜的**不离十,华雁山是被参宿七的人给杀死的,与此同时,参宿五也处决了不少参宿七的人。这样看来樱子针对两方矛盾的调节似乎不太成功,两方针锋相对的决心很坚定。
就连许其颂也被这场毫无节制的乱杀震惊到,即便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她倒不是假惺惺为谁的惨死哀默,更多是心生警惕。
今天死的是他们,明天死的就可能是自己。
许其颂突然想起还在比尔姆的女儿,她思索片刻,联系她派去保护陆亦曼的人询问情况。
却由此得知了一件大事,就在不久之前,陆亦曼在比尔姆星的住所被炸毁。
庆幸的是,陆亦曼本人当时并不在房子里,所以逃过一劫。
这件事让许其颂彻底坐不住了,她决定要将陆亦曼接到身边来。
这虽然是她最不愿走的一步,她不希望女儿在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下成长,却又碍于向陆亦曼越伸越长的手,今天只是炸毁住所,明天就可能出现更不可控的事,这把火终究是烧到了她的头上。
她也没有退后的余地了,只能往上爬,退一步死的不仅是她,还有陆亦曼。
……
经过某些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友好人士的帮助,闻朝成功获取了审问罗甸镇团体案犯的机会。
“七年前,陈和正带着他的妻儿子女来到罗甸镇,被安排在罗甸镇最富饶的地带,也就是今天的钟湖区。他的儿子在外地上学,每隔一段时间回来一次,他的女儿和妻子都在家里很少露面,我对她们的印象不深。”
“那陈和正本人呢?”闻朝问。
对面停顿了一段时间,似乎是在回忆,“陈和正经常和镇上的人交往,不过跟他有来往的大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们跟他不怎么熟悉,只说过一两次话。”
“他失踪的事情,知道吗?”
那人犹犹豫豫地点头,“他当时好像没有工作,很久之后都找不见人,以为他带着家人离开了,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
“还记得他最后一次出现的地点吗?”
“这不记得了,毕竟都过去那么久了。”
……
闻朝正在翻看桌上的口供文件,看完最后一本忍不住推了推赵知返。
“嗯?怎么了?”
他说:“他们的口供大差不差,一个模板出来的。”
“提前通气了?”
闻朝摇头,“他们根本想不到我们会查陈和正的事情,没机会串供。我倒是觉得这种情况更像是串供过。”他特意强调了“过”字。
“还是有不同的地方,比如他们对陈和正失踪一事的说法,有的人表示突然就失踪了,有的人说是很久没见到,后来听说失踪的,还有的人说以为搬走了,根本就没意识到他失踪……总之啊,众说纷纭,反正人又找不到,就只能任他们说呗。”
“还有一点,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撒谎了。”赵知返翻开几份文件,指着上面的证词说道:“他们对陈和正本人的相关问题进行回避,经常不自觉将重点放在陈和正那几个很少出现的家人身上,并且在提到他们和陈和正的关系、对他的看法等等时,下意识忽略主语,这也算是省略叙述的一种,大多发生在使谎言更加合理化的过程中。”
闻朝想了想,对他说道:“所以我怀疑他们确实串供过,不过是在很多年前,陈和正失踪前后。”如果陈和正失踪一事确实与罗甸镇的人有关,那么他们在事发后立即串供也就不稀奇了,只是,他们恐怕没有预料到这件事会在七年后再次被掀起。
“而且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非常奇怪,陈和正属于曹笙戎一派的人,陈和正七年前就失踪了,他们为什么不拿这件事来做文章?”
听到这句话,闻朝看他一眼。
他说的没错,按照新老势力斗得你死我活的做派,既然发现陈和正在罗甸镇失踪,大可以趁机揭开埃斯特班在罗甸镇干的勾当,打击埃斯特班和当时的罗甸镇幕后之主。
赵知返又给出几种可能的情况,“涉及到这种自己人遇害但顶头上司还没有任何作为的案件,差不多就那几种情况:一个就是陈和正遇害一事和他们脱不了干系,但若真完全脱不了干系他们又不可能主张重新调查这起案子。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两方达成协议,同意揭过此页不再追究,不过通常这种情况背后涉及着利益分配或者把柄威胁,除非把柄失去了威胁力,要不然没有人会主动暴露曾获利益。”
听了他的分析,闻朝紧接着给出了另一种可能。
“也可能是借刀杀人。”
一个高明的借刀杀人手法不仅可以除去隐患,还能在甩干净自己的同时递出那把杀人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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