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刚微微亮,薄雾弥漫在村子里。
正是深秋,天气微凉,风吹落泛黄的树叶,树叶落进小河中,晃晃悠悠的往下游飘去。
靠近村口是一处气派的青春瓦房,房子坐北朝南,院门宽敞,迎着晨光,显出几分朝气。
而在院子外靠后的地方,却是一件简陋的茅草屋。
茅草屋不大,看上去简陋至极,里面堆着木柴和一些杂物,只有一小块地方支着一张破旧的木床。
十月底的早晨已有了些许凉意,而床上之人却只盖着一床单薄的被褥。
他紧闭双眸,双手紧紧握拳,额前布满汗水,似乎陷入某个梦魇中,整个人不断挣扎,却又深陷其中。
梦中的场景,让他痛苦难耐。
养了几年的狗,被大伯一家拴在茅草屋外,任其在严寒的天气忍受风吹雨打,不给任何遮盖,吃的也几乎没有。
黑狗硬生生的熬过了冬天,最后饿的瘦骨嶙峋,没了力气,在那些恶人的棍棒之下,没有多少反抗能力。
画面最后,是他的小黑被那些人残忍的杀害,吃到了肚子里。
而他阿奶,唯一的亲人,在他走后不久,那些人就暴露本性,断了阿奶的药,甚至连饭食都不给,之后更是不让其出门,锁在房间里,硬硬的熬死。
那年沈长笙十七岁,父亲打猎失踪后,他就跟阿奶住在大伯家。
年后不久,县里来人过来征收徭役,符合条件的人家必须有人前去。
大伯他们家除了大伯沈大柱,还有他儿子沈富贵,只是沈大柱有一条腿不利索,这件事恐怕要落在沈富贵身上。
他那时年龄未到,本以为这件事轮不到他,但大伯母却哭着求他帮忙。
因沈富贵是村子里唯一的读书人,还是个读书不错的童生,沈家族老都很看中,甚至连一向公正的村长都有意让他代替对方去。
起初他是拒绝的,服役这种事,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这是件相当危险的事,他还有阿奶要照顾,更不愿意为了别人去冒险。
那段时间阿奶的病情严重,大伯母愿意问娘家借钱给阿奶看病,只求他帮忙。
又因父亲的事,对大伯一家存在一份恩情,在家族长辈的劝说和保证下,他还是去了。
当年父亲打猎失踪后,村长他们说,当时是大伯他们带着村民上山帮忙寻找的,出钱出力,一直等到他回来。
他那时在学堂读书,等知道消息赶回来,也没能找的父亲。
当时两家关系不好,但他始终记得这份恩情。
只是如今看来,全都是笑话而已。
服役这几年,消磨了他所有的年少时光,长年累月的压抑,他活的度日如年,浑浑噩噩。
最后,他被山上掉下来的巨石砸中,一瞬间的痛苦后,就没了意识。
掌心被指甲掐出血痕,借着疼痛,沈长笙挣脱梦魇,猛的睁开眼睛。
周围的环境陌生而又熟悉,柴房的窗户没有多少遮挡,晨光大片大片的撒进来。
抬起手,缓缓将手掌覆盖在眼前,消化着脑海中过于杂乱的记忆。
那些画面仿佛是一场噩梦,也可能是真实存在。
晨光洒在他宽大却有些粗糙的手掌上,沈长笙盯着掌心一处看了半晌,这里之前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是半年前被衙役砍伤,而如今却干净一片,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熟悉的环境,没有伤口的手掌,这一次都在告诉他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
他或许是重生了。
都说人死不能复生。那他这算什么?是上天可怜他,还是看不下去那一家子恶人。
不过不管如何,既然重新活了过来,这一次他不会在走前世的路,不管阿奶和小黑是否被他们虐待过,这一次他都不会把自己最亲近的人交给他们,最后走上那条不归路。
思绪翻腾间,门外响起几声低低的呜鸣,沈长笙缓了缓神,从床上坐起。
天气不算太冷,他没有给狗搭窝,只是在周围安了几块的板子,用来遮风挡雨。
听到推门的动静,木板下黑狗耳朵动了动,然后抬起大脑袋,眼睛紧紧的盯着来人,尾巴也是越摇越欢,显然心情很是愉悦。
见到主人走近,黑狗乖乖往旁边走了几步,没有挡住门。
沈长笙站在茅草屋前,与往日不同,如今面上多了一份沉着稳重,外面景色跟记忆中无二,时光倒流,很多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起都还来得及。
晨光驱散白雾,小河村渐渐显露出来,他静静朝着远方看了会儿,察觉手背被蹭了蹭,沈长笙收回目光,转而弯下腰,摸了摸面前黑毛狗的狗头,眼中有怀念也有难过。
小黑不知道主人今天怎么了,但被摸了头,它就很高兴,尾巴摇的都快打圈了,它享受的眯了眯眼睛。
“饿了吧,待会儿我弄点吃的过来。”
说到这他想起一些画面,有些难受:“无论如何,只有我有一口吃的,都不会让你挨饿。”
虽然叫小黑,但它却是条大型猎狗,自然吃的也多,以前他爹在时,从来不会少了对方吃的,不然也不会长得这般健壮。
但村里很少有剩饭剩菜,所以它几乎吃不饱,沈长笙有时候将自己的饭菜分给它,或者干活回来的早,就带它去山上打几只猎物填饱肚子。
从后门进了院子,这个院子是沈大柱家的,留了个小门方便他进出干活。
以前沈阿奶跟他和父亲住在山上,后来他去镇上念书,山里危险,父亲又要出去打猎,大伯便主动要接阿奶回来,那时候俩家虽然关系一般,但明面上也过得去。
那件事后,为了照顾阿奶,沈长笙没在读书,住进了沈大柱家的柴房。
走近小屋子旁,里面传来几道咳嗽声,沈长笙轻轻敲了敲门,听到有声响,便推开门走进去。
“阿奶,怎么起来了?”
沈阿奶此时坐在床上,背后靠着墙,可能因为刚才的咳嗽,脸色不似往日那般苍白。
见到小孙子,沈阿奶脸上带起一抹笑容,“长笙来了。”
紧跟着拍了拍床铺,示意对方坐过来:“年纪大了,夜里睡不了多久,倒是你,怎么不多睡会儿?现在天冷了,你昨个又回来那么晚。”
沈长笙没有坐下来,他去柜子里拿了个枕头放在沈阿奶背后,让她坐着舒服些。
做完这些也没有停下来,着手收拾着昨夜剩下的茶水和药碗。
用来喝药的碗已经清洗过,另一个碗里还剩下小半碗清水没喝完,过了一夜早就凉了。
将桌子上散落的几包药收整好,沈长笙道:“昨天的活不重,等今天那边干完,工钱结清,再给您拿几副药回来。”
沈阿奶压下喉咙里的干痒,不想在小孙子面前咳出来,她声音暗哑:“药还够吃几天,你赚了钱,还是要多留点给自己。”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你没了父母,等以后怕是不好找媳妇,身上一定得多存些钱。”
沈长笙整理好坐下来,他没有回答阿奶的话,而是换了话题:“昨晚有些凉,怕是要开始降温了,我把柜子下面的厚棉被拿出来,若是您晚上冷了,就拿过来盖在身上,等有太阳,再拿出去晒晒。”
沈阿奶叹了口气,点点头。
沈阿奶早上要吃一次药,沈长笙没有多待,拿着暖水壶便去了灶房。
因为要给沈阿奶熬药,经常用到灶房,那边人嫌弃味道不好,沈长笙便在自己住的茅草屋旁搭了个小灶房。
灶房很干净,米面粮油都见了底,只有一个锅和一个药炉子放在角落,显得空荡荡。
他先出去抱了捆柴火,随后又拿着碗,去了另外一处灶房门口。
灶房门一推就开,只是放白米跟鸡蛋的地方落了锁,显然是防着人。
沈长笙神色不变,见怪不怪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细的铁丝,手指拧动几下,锁便开了。
等出来时碗里已经满满的一碗白米,以及几个鸡蛋。
沈阿奶的药熬的时间比较久,他先熬了一锅粥,煮了鸡蛋。
都是些简单的吃食,沈长笙做起来很是熟练,很快,手里端着热腾腾的食物出来了。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大亮,沈大柱那边依旧安静,等着人给他们做饭呢。
沈阿奶看着碗里的白米鸡蛋,有心想问,沈长笙先道:“阿奶别管那么多,吃饭就是。”
沈阿奶没说话,小孙子天天早出晚归干活,她心疼,也想对方吃些好的。
待会儿若是那边问起来,她就说是她想吃。
还要去干活,沈长笙没有多待,把沈阿奶的药端来后,就端着剩下的米粥去了茅草屋。
小黑听见动静站起来,看到沈长笙手里的碗,高兴的把自己的碗叼过来。
沈长笙拨开狗脑袋,把米粥倒进去,一个白乎乎的鸡蛋也落了下来,他眼睛都没眨,显然就是给狗子吃的,倒好后,拍了拍还在撒娇的狗:“别闹了,过来吃饭。”
看到有鸡蛋吃,小黑很兴奋,它先用舌头舔了舔,没有立即吃,稀里糊涂的将米粥吃了大半,最后才小心翼翼的咬住那颗鸡蛋。
见它吃得欢,沈长笙站起来,小黑以为主人要走,来不及舔干净碗,叼起自己的狗绳把绳子的另一端放在沈长笙手边。
它以为要像往常那样,被拴在这里。
沈长笙神色微动。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愧疚,以前在山里生活时,小黑都是无忧无虑的,从来没有拘束过对方。
如今却因为那些人的不喜,就被困在这里。
他半蹲下身,将狗脖子那一端的绳子解开,声音带着歉意道:“之前对不起,以后不拴着你了。”
解开绳子后,小黑兴奋的在空地上跑了两圈,又回去将狗盆舔干净。
沈长笙笑了笑,给派了个任务:“在家守着阿奶,要是那边有人过来欺负你们,就直接咬上去,要是打你,你就跑,别跟在我面前一样傻。”
今天被摸了好几次脑袋,又解开脖子上不舒服的东西,小黑显然兴奋极了,两只爪子高高举起,想扑在主人身上。
沈长笙一手给摁住,手指在这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狗脑袋上轻轻敲了敲:“好了,等我回来带你去山上弄点好吃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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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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