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心中暗叹,你就是那只咬我的蚊子。
他不说话就是默认,姚秋儿不放心又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这次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嘴巴动了动。
始终得不到答复,她心里越发紧张,指尖不自觉送到自己口中轻咬,这只手...男人幽深的双眸犹如两团火焰灼灼逼人。
“周大哥?”她又哑声唤了一句,纳闷他为何不将蜡烛给自己,还在等什么?
“稍等。”低沉暗哑的男声在耳边飘荡,姚秋儿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说完后,周重山背对着她伸手调整了一下姿势。
小姑娘有点想笑,一个大男人居然不好意思当着她的面挠痒痒。
半晌后,她开始对着男人发呆,难道计划有变?
好在这时男人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对着她低语道:“按计划行事。”
摸了摸他递过来的蜡烛,似乎不软也不硬,手感跟之前不太一样,不过她明白此刻不是问话的时间。
鸟类睡觉时都喜欢将头埋在翅膀内,这样会让它们感到舒适暖和,且这时身体重心更靠近地面,可以站得更稳,大雁也不例外。
就在其他大雁相伴而眠时,一只尽职尽责的孤雁在踱步放哨,一簇火光蓦然闯入它眼中,警惕的孤雁立即嘶吼,提醒同伴有危险,然而火光一闪即逝,被其惊醒的雁儿将头从羽翅中钻出,周围漆黑一片,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过了一段时间,等其再度沉眠后,火光复现,哨雁又疯狂鸣叫,雁群随机骚动不安,然而依旧平安无事。
这次哨雁受到了同伴的训斥攻啄,反复几次后,当烛火再度燃起时,怕受到斥责的哨雁不敢出声,担心继续闹乌龙。
见时机成熟,男人让姚秋儿待在原地,自己则悄悄潜入雁群。
他出手快准狠,看着双手满载而归的男人,姚秋儿朝他小跑过去,满心欢喜。
她毫不掩饰的欢快也感染了男人,之后他吹了个哨音,小黑兴奋地咬着快要睡着的男娃的衣袖拼命朝这边蹦。
扁平的鸟喙被细棉线绑住,防止其啄伤自己,雁足亦被固定,将其装在麻网中后总算大功告成。
“多谢姚二姑娘帮忙。”这声道谢让小姑娘颇为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她感觉自己什么忙都没帮,至于点烛灭火不过举手之劳。
其实整个过程男人独自一人即可,至于为何要带上这只咬了人而不自知的小蚊子,只有自己清楚。
眼瞅着这对皮毛未损的雁儿,男娃毫不吝啬的夸了起来,在他的眼里周猎户真的很厉害。
男人不置可否,其实并不难,不过是对症下药,所以事半功倍。
此时已经很晚,将东西收好后,男人沉声开口,“我送你们回去。”
他的提议自然没人拒绝,快到家门口时发现两个黑漆漆的人影。
“爹娘,你们怎么还没睡?”这身形,姚秋儿一眼就认了出来。
姚母只是笑了笑,他们没有回来,自己和老伴怎么睡得着。
本来将人送回来,周重山就可以离开了,但他朝着姚父提了一个请求。
听完他的话,向来爽快的姚母笑问了一句:“秋儿认得人家,且明日交易的时间地点都知道,你就不怕我们起了贪心,提早拿着这对宝贝去换银钱。”
原来周重山的意思是希望将这对鸿雁放在姚家,姚父想到他家的情况,爹不疼娘不爱兄弟还嫌弃,闷声赚钱确实更好。
“无妨。”男人只坚定的吐出了两个字。
天上开始闹腾,眼看着就要下雨,周重山不再多言,带着小黑转身离开。
二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男人的信任让姚家为之动容。
被他这样相信,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将小姑娘包裹,至于姚父姚母也对他好感大增,姚水生则是羡慕加崇拜。
“那你明日早点过来。”姚秋儿忍不住朝他背影说了一句,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她是个谨慎的性子,早点交易,落袋为安。
姚母眼睛在两人身上打转转,打算今晚跟女儿好好聊聊。
夜里大雨滂沱,盖了大树皮的屋顶不再漏雨,姚母和女儿躺在一个炕上,又问了一些大女儿和外孙女的情况后,终于问到了如何捕雁这个话题上。
知道母亲好奇,但忙活了一个晚上,姚秋儿早就困了,于是挑重点简单说了一下,听完后,姚母也像姚水生一样夸了几句,心里对周重山越发认可满意了。
女儿声音越来越小,姚母也不再多言。
到了次日,地上的雨水被晨光覆盖,男人如约而至。
“请姚二姑娘和水生兄弟同我一起去。”周重山也不兜圈子,一来就简明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水生虽然年纪小,但他和周秀才同辈,按理来说,周重山得称呼他一声水生叔,哪怕他敢叫,水生也不好意思应。
对于他的这声兄弟,男娃倒是很受用,双手背在身后,矜持地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这事周重山不开口,姚秋儿也会主动提,毕竟他不认识对方,自己一起过去比较稳妥。
未免节外生枝,小姑娘提议道:“不如将这对雁儿装在背篓中。”
如此一来,就不会被旁人看到,她的细心体贴熨帖了男人内心,低声答复了一个词,“好。”
见他同意后,姚秋儿去了灶房将自己采蘑菇的背篓拿了出来,这时她才注意到周重山还是穿着昨晚那件衣衫,朱唇微微抿了抿。
为了避开村人三人没有坐牛车,魁梧健壮的男人和他背上的竹篓不太协调,落他一段距离的姚秋儿和男娃对视,都忍不住偷偷笑。
几人来到约定的地点后,姚秋儿上前跟守门人道明了来意,对方客气而又疏离地让他们在外面等着。
好在没有等多久,昨天那位李哥就出现了,客套了两句后,他迫不及待想看看货物。
面对皮毛无损的一对活雁,李哥啧啧称赞,很爽快地将二两银子递给姚秋儿。
其实东家放出的赏银不止这个数,大头都被他拿了。
姚秋儿吃了一惊,连连摆手后退,慌忙解释道:“不不不,这大雁不是我捉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指向周重山,示意李哥将银子给对方。
哪知她刚说完,周重山就发话了,“你拿着。”
李哥挑眉困惑他们是什么关系,“你们是兄妹?”
“不是。”答话的是周重山。
就在李哥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时,男人又沉默了。
小姑娘尚未梳头绾发,说明还是待嫁之身,李哥了然地笑了笑,然后直接将银子塞给姚秋儿。
上一次见到这么多银子,还是姐姐出嫁时,姐夫家给的彩礼。
“这活雁有啥用?”姚水生没有那么多心思,他憋不住心里的疑问说了出了。
男娃纯稚可爱,李哥也不介意多说两句,“这是贵人定亲的吉祥物,因其代表忠贞不渝白头偕老。”
原来如此,他听得懵懵懂懂,周重山和姚秋儿似乎心有灵犀一般,不约而同望向彼此。
离开后,姚水生问道:“冬儿不是嫁人了吗?咱家怎么没有收到过?”
他虽然年纪小,但记性极好。
“那是富贵人家的讲究,咱乡里人不看这些,没有大雁不代表婚后过得不好。”姚秋儿细心解释了两句,水生叹了一口气,“可我觉得冬儿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姚秋儿心里也不好受,她真希望把姐姐接回来住。
猛地,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怀里还揣着那二两银子,像是被烫到一半,她飞快掏了出来递给周重山。
“周大哥,这是你的银子,你快收着,快收着。”
小姑娘绯红的脸蛋和急速的话语周重山都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若是分文不收,这姑娘得急哭。
男人从她白净的柔夷中拿走一两银子,怕她不解道了句,“这银钱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尽管如此,姚秋儿还是受之有愧,坚定地再次将剩余的一两递了过来,这次男人不再多言,大掌将她的小手推了回去。
虽然有片刻的碰触,但男人没有任何越矩和轻薄,见她还是一脸不安,周重山继续解释道:“若无你倾力相助,我怎能捕得活雁;若无你传递消息,我怎能得此赏银。”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姚秋儿明白眼前之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收下另一半,既然如此,她不再推辞,反正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她不好意思地说了声谢谢。
“走吧,回家去。”男人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两人都微微一愣。
回家?
姚秋儿心里边走边默念着这两个字,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男人,她仿佛想到什么,追了上去。
然后她将一个东西递给他,声若蚊蝇道:“这是你上次给我的创伤膏,不介意的话剩下的你拿着用吧。”
说完意有所指的看向男人布满细小伤口的大掌,这是昨日上山取树皮时被刮伤的,被她流露的关怀所感,周重山将东西接过来,低声开口,“不介意。”
然后他索性大方提了一个请求,“若是可以,麻烦姚二姑娘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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