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北风呼呼的吹着,林家的竹门被吹的知啦知啦的响,门口四四方方光秃的土地上冒出来一点儿绿芽。
余梅香和林大海已经从炕上起身,简单梳洗后,余梅香就去做饭了,她坐在灶台前的凳子上,抓了一把干草作为引子,把它点燃,等火烧的大起来了,就往土灶台口里填木头。
林大海坐在院子里磨着镰刀,磨了一会儿浑身都热了起来。
“大海,今天还要去镇上做工吗?”余梅香怕林大海听不到,说的声音有些大。
“去,不去怎么给我们福哥儿攒嫁妆呢!”说道这那黝黑的脸上满是笑容,眼睛里满是亮光。
他们家这一脉子嗣单薄,从林大海的爷爷开始就只有一个男丁撑家,到他这一代只有林大海这个男丁和林月湘这个妹妹,就连林福也是好不容易才有的,外头的风言风语不是没听过,他们从不放心上,对林福那是当心肝肝在宠。
其实,他们并不想让林福嫁出去,而是打算招赘婿,所以这几年他们一直拼命的干活挣钱,也放出话要招赘婿,可是这赘婿也不是好找的。
北边打起仗,年轻的男丁早早的征兵招走了,除非家境太差,否则谁也不想入赘,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一个妯娌和睦日子不算太差的。
眼看福哥儿快十七了,林大海和余梅香都有些着急上火,但是再着急也不能草草的定了林福的婚事,这是关乎一辈子的事情,一点儿也不能大意。
木头被烧裂,噼里啪啦的响。
“爹,娘你们起来了?”余梅香看着院子里两道佝偻的背影,出声问道。
“起来了,梅香。”
林福的奶奶李红花剁了把干草混着麦麸给鸡和鸭喂食,鸭子没下蛋,她进到鸡圈里看看母鸡有没有下蛋,还真捡到两个,把鸡蛋放进了篮子里。
爷爷林有金到后院给猪喂食,看着猪哼哼唧唧卖力地吃着木槽里的食,黑瘦的脸上露出一个笑。
余梅香看时辰差不多了,就给林大海用布袋子装中午要吃的饭,一个咸鸭蛋,一小罐辣的萝卜条,还有几张厚厚的烙饼,又用竹筒罐了茶水。
林大海做的是苦力活,必须要吃的有油水才行。余梅香算了算时间,林福应该起床了,西厢房还没有动静,是生病了吗?
余梅香用葫芦瓢把锅里的热水灌进茶壶里,一会儿李红花和林有金盥洗时好用。
灌好水后,余梅香见林福还没起来,就走到西厢房,推开门,看见林福满脸都是汗,像是魇住了,嘴里还念叨着:“不要,不要” 突然他睁开双眼,把余梅香吓了一跳。
“阿……阿娘?”林福还没有缓过神来,眼睛也有些红。
“小福,你怎么了?身子不适吗?”余梅香连忙用帕子连忙擦拭着林福额头的汗。
林福缓了一会儿,心还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余梅香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林福勉强地笑了笑说道:“没事,阿娘做了个不好的梦。”
余梅香用手摸了摸林福的脸和额头,温温热热的没有受凉,这才放心下来。
“没事就好,快起吧,时辰不早了。”
林福点点头,余梅香从炕上起身走出了西厢房。
林福从床上下来,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皮肤白皙,一双杏眼水汪汪的,柳叶眉,小巧却又高挺的鼻子,他又想到梦中的自己被打的鼻青脸肿,嘴角渗出血丝,一双葱白的手也变得粗糙干裂。
他摇了摇头,有些无奈,怎么会做如此光怪陆离的梦,穿好衣裳,用一根木簪把头发固定住,走出了西厢房。
林福用柳枝沾了些牙粉,洁了牙,简单盥洗后,从灶房里端出饭菜,用清脆的声音喊出:“阿娘,阿爷,阿奶吃饭了。”
李红花声音响亮,听着中气十足:“来了。”
咸鸭蛋两个各切成两半,一碗萝卜丁咸菜,好几个软乎乎的大馒头,四碗米汤放在了圆木桌上。
饭桌上,李红花见林福的脸色有些苍白,有些关切地问道:“是不是染了风寒?”
林福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事,阿奶,大约是昨天茶水喝多了,睡得晚些,精神头不太好”
李红花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
吃完饭,林有金打了声招呼说去看看田地,他拿上林大海磨得锃亮的镰刀背着个竹筐,如果野草长得疯就及时割下来,这样庄稼才长得好,割下来的野草还能给鸡鸭喂食。
家里的野澡珠不够用了,余梅香、李红花和林福打算去山上摘一些,顺便拾些柴,背好竹筐收拾好后就落了锁,一起去山上了。
三人一起走在路上,碰到村子里的人笑着打了声招呼就继续向山上走。
路上,林福把掉落的木枝条合拢放进竹筐里,单个木条虽然轻,可是合在一起的重量也没法忽视,李红花虽然身体硬朗,但背这一大筐还是吃力的。
林福用根木棍将杂草丛拨弄开。
余梅香向西走了一会儿,看到一大片绿油油的野菜。
余梅香高声吆喝着:“快过来,这里有许多野荠菜。”
祖孙两个连忙向余梅香那走去,看到一大片野荠菜也十分惊喜,余梅香让林福和李红花摘这片地,自己向西边再看看。
晌午了,太阳高高挂起,早春天气不太热,就是中午艳阳高照时有些热意。
三人背着竹筐下山,一个冬天吃不到新鲜的野菜还是有些想念的。
余梅香开口笑到:“中午做些野菜馍馍吃,晚上等你阿爹回来包扁食。”
林福用帕子擦了擦鼻尖上的汗,听到他娘说吃野菜馍馍,提醒到:“阿娘,再调个酸醋汁蘸着吃。”
“好,回去就做。”
林福和李红花蹲在地上把野荠菜摊开,把一些小石子挑出来,挑好后,林福把荠菜放进盆里,往盆里倒了些水。
林福看李红花从山上下来没歇息就跟他一起洗野菜,就让小老太太歇歇,剩下交给他洗就行。
李红花没争执,从山上下来确实有些累了,她的精神头虽好,毕竟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头发已经花白了,从堂屋拿个两个矮木凳,一个自己坐,一个放在林福脚旁,让他坐着洗。
林福挨着凳子坐下,将野菜仔细地洗干净,把洗野菜的水倒了后就拿到灶房里。
余梅香把襜字穿上,开始做野菜馍馍。
林福坐在木墩子上,引了火后,向灶台口里填木头,早晨烧的水已经喝完了,这一锅水烧着给猪和鸡鸭喂食,剩下的就灌进壶里泡些茶水。
竹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林有金背着一竹筐草进来了,林有金看李红花坐在院子里晒暖,问道:“猪和鸡鸭都喂过了吗?”
李红花晒得有些热了,就站起身,说道:“没呢,小福才把水烧上,一会儿才能喂食。”
林有金点点头,把竹筐放下来,年纪大了,两人说的很大声,林福和余梅香都听见了。
“阿爷,阿奶水开了,可以烫食了。”林福单独舀出四碗水放凉,一会儿渴了就直接喝了。
李红花和林有金到鸡圈和猪圈喂食,猪显然已经饿了,看到他俩就激动地站在木槽前等着食物。
猪圈和鸡圈粪便不少,两人进到里面清扫,养了家禽后,粪便一多好沤肥,这粪便可是让庄稼生长的好东西。
味道很大,不过两人早已习以为常,怕猪和鸡鸭生病,他们隔几天就用艾草熏一熏。
林有金把竹筐里的杂草倒给鸭子,鸭子们“嘎嘎嘎”的争相跑过来吃,等吃过晌午饭再放它们去河里,鸭子和鸡不一样,得有人看着游水,不然少一只可是很大的损失。
这边野菜馍馍也放在箅子上开始蒸了,余梅香端起碗喝水,喝完后又续上继续放凉。
李红花和林有金坐在堂屋里,李红花询问庄稼如何,林有金笑着答到长势很好。
灶台上冒着白气,打开锅盖,野菜馍馍已经熟了,林福把笼布放在盆里,把这些野菜馍馍拾进来。
余梅香已经调好酸醋汁,二人把饭端到堂屋的饭桌上,林福把晾好的水端过来,忙活了一上午的人终于可以吃顿饭了。
林福把野菜馍馍揪下来一小块蘸着酸醋汁,味道极好,做的馍馍不少,幸亏提前给林大海留了几个,否则都快被他们四人吃完了。
吃饱喝足后,几人唠一会儿话后,不乏有些困意就回到床上休息去了。
躺在床上,困意袭来,林福慢慢睡着了。
又做了那个梦,林福看着梦中的自己正在劝说一个汉子,那汉子的面孔好似蒙上一层薄纱,让人看不真切,突然他暴怒,一把把自己推到地上,“林福”痛苦的哭泣,那汉子指着梦中的自己怒骂,便夺门而出。
林福痛苦的惊醒过来,大口大口喘着气,梦中的疼痛在这一刻似乎来袭,他忧心忡忡地坐在床上,只是不知道梦中的汉子到底是谁,林福有感觉自己似乎认识他。
想不出个所以然就从床上起身,阿娘、阿奶和阿爷还没起,他就带着鸭子到河里凫水。
河里,鸭子们正欢快的游水,林福看着岸边有些出神。
“福哥儿”林福回头一看,是余升,他正冲着林福摆手。
林福站起身来,余升和他一样是个小双儿比他大一岁,二人关系一直很好。
余升把竹筐放在一边儿,拉着林福坐下说话。
“如何?”林福询问道
余升知道他是问相看的事情,如实回答道:“没成,他们不愿我阿娘一起过去。”
余升阿爹在他七岁时去了,只留他阿娘把他拉扯大,二人相依为命,幸好余升阿娘针线活不错,有门手艺傍身,日子虽然清贫,但也足够支撑娘俩活下来。
余升年纪逐渐大了,余升阿娘就想着相看相看,能不能给她家小哥儿找个好姻缘,余升自然放心不下阿娘,放出话,要是结亲必须接阿娘一起过去。
别人家自然不乐意多一张嘴吃饭,这婚事一拖再拖,余升也成了村里的饭后谈资,不过余升素来泼辣,要是被他听到,自然会把那家人骂个狗血淋头。
“唉,真是够糟心的,真是不知道为何非得成婚。”余升颇有些无奈。
“是啊”林福附和道。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太阳西落,晕染出橙红色,余升看时辰不早了,就背着竹筐准备走,林福也把鸭子赶上岸和他一起回去。
林家门口,林福笑着说道:“过几天找你一起做针线活。” 余升得了他阿娘的真传,手艺很不错,绣的帕子都能在镇上卖钱。
“好”余升脸上也露出一个笑,背影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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