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②〇

“哥,这么多年,我好想你。”

“周怿”带着周启尊往前走。

周启尊回头望了眼刘检,刘检坐在那棵大树下,还晕着一动不动。

“从你去当兵开始,你就不怎么回家了。”“周怿”说,突然停顿片刻。

她朝周启尊迈近一步,伸手抓周启尊的衣角:“哥。”

周启尊扭回头,他不得不承认,“周怿”这几声“哥”叫出来,他几乎丧心病狂。

周启尊把腮帮子咬破了好几处,才堪堪将自己的理智拽在脑子里。

“哥。”“周怿”又叫他一声。

周启尊用手背狠狠剌了下嘴角,手背上蹭出一道血印子。

他吞咽嘴里的血腥味,喉结滚动那下,喉咙生疼。周启尊盯着“周怿”看,声音沙哑地问:“你要带我去哪?”

“周怿”没有回答他,只是脸上的笑意不见了。她换上了一副委屈的表情。

这表情,就和从前周怿置气撒娇,等周启尊哄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说过不伤害你的朋友。哥,你不相信我?”“周怿”小声说。

周启尊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回头看刘检。如果他敢再回头,刘检一定会有危险。

“我信。”周启尊说。

但“周怿”还是站在原地不肯往前走,她依然微微低着头,一副很失落的样子。

“哥信你。”周启尊改了一下说法。

这次,“周怿”抬起了头,她惨白的脸上再次露出笑来。她拉过周启尊的胳膊,拽着周启尊继续走。

周启尊很顺从地跟着她。他们走得不快,周启尊看方向,越发偏离初起地带,在往更危险的深山里去。

走着走着,周启尊发觉空气里的水汽变重了,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起雾了。

周启尊抬头看了眼天,今天一早出门时分明阳光明媚,但现在,天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天幕灰蒙蒙一片,郁郁沉沉。

越往里走,雾气就越浓。

周启尊不可能不呼吸,只能将这离奇的白雾吸进口鼻,好在身体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反应。不过再这么走下去对他非常不利。

周启尊摸了下裤腰,摸到腰带上别的一把折叠水果刀。

刀子很小,是周启尊先前从旅店顺的,果然派上用场了。

在周启尊摸上刀的一瞬间,“周怿”忽然又停住了。

周启尊的手一顿,离开刀子。

“哥,你怎么什么话都不说?”“周怿”盯着周启尊,“你没有话跟我说吗?这些年你不想我吗?你没有找过我吗?”

“想。”周启尊沉默了片刻,“我一直在找你。”

说完他摇了摇头,又说:“我一直在找小怿。”

“周怿”没有说话。

周启尊注意到,雾气更浓了。他眼睛受过伤,以他目前的视力,仅见大约五米范围,其它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爸是怎么死的?”周启尊突然问。

——他不愿意做这种假设。只是有可能。

若是周启尊自己得罪了什么,对方利用“周怿”来找他麻烦,那自然要好上很多。

但如果不是,那更有可能,八年前,周家一家都......甚至更复杂,不然祖传的那枚血玉扳指如何解释?还有稀奇古怪的梦。梦里的老人、金龙……

周启尊左手食指摩挲姆指上的扳指。昨晚将这血玉扳指戴上,他一直没摘下来。

周启尊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周怿”终于说话了:“我害怕。”

“那段回忆太可怕了。”“周怿”露出小女孩特有的模样,可怜地说,“哥,你能抱我一下吗?”

“我记得我小时候总喜欢找你抱,后来长大些,你就不抱我了。你说小姑娘不能总粘着哥哥。”“周怿”仿佛完全陷入回忆中,就连她那苍白的脸颊都隐约泛起了一抹红润。

“我不高兴,你就给我砸核桃吃......”“周怿”扑哧一声笑了,“我闹着说要吃糖,你说吃糖长蛀牙,要我多吃核桃,好好补补笨脑子。”

周启尊一声不吭。她说得都对。一句一句,将他凌迟。

“那时候真好,爸妈也都在。我们一家人真开心。”“周怿”眼睛一眨,居然掉眼泪了。

“哥。”她委屈地喊周启尊。

周遭的雾气愈发浓厚,视线更虚无。周启尊看了“周怿”一会儿,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又酸又疼。视线模糊,他伸出手,小臂绷得很紧,可他最终还是没有碰“周怿”。

周启尊轻轻地问:“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谁让你来找我的?”

低哑的声音里有一股矛盾软昵的温柔,这样的语气,甚至让这两句质问变得很体贴。

“我是小怿,我当然知道了。”“周怿”回答。

周启尊闭了闭眼,手垂落身侧,狠狠攥拳又松开,重新摸到腰间的刀子。

周启尊后退一步,猛地拔刀指向“周怿”,声音也陡然沉下:“你不是小怿。”

周启尊:“把我带到这稀奇古怪的雾里,你们有什么目的?要杀要刮赶紧招呼,别顶着我妹妹的脸,说些让人反胃的话!”

周启尊摊牌,那“周怿”却忽然懵了。她无措地站在原地,呆呆地巴望周启尊。

他们僵持对立,直到雾气浓得周启尊已经看不清站在眼前的“周怿”,“周怿”才终于说话。

她痛苦地问周启尊:“为什么?”

“我是你最疼的小妹妹。为什么?”她话说一半,语气骤然转变,变得疯狂起来,朝周启尊怒吼,“为什么你能用刀对着这张脸!”

“都是假的。”“周怿”往后退了两步,紧接着发出两声森凉的鬼笑。

笑声阴沉入骨,听得周启尊浑身僵硬。

“都是假的。”“周怿”的眼神发生变化,她恶狠狠地剜周启尊,“你也和他们一样,你们果然全是伪善者。”

周启尊往前走一步,直逼“周怿”,刀尖几乎抵在“周怿”脖子上。

“你想找到你妹妹?我告诉你,不可能了。”“周怿”狰狞地笑。

她的脸扭曲变形,然后,周启尊眼睁睁看见她左半边脸颊上掉下一块血淋淋的皮肉!

周启尊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倒抽一口气,肋下岔得生疼,死死瞪着“周怿”。

“哥。”“周怿”摸了下周启尊的手,周启尊的手瞬间发软,竟抓不住刀子。刀子掉落,插进脚边的泥土地里。

紧接着,周怿又摸上了周启尊的脸。她手指冰凉,软弱无骨,在周启尊的脸颊轻轻抚过,缓慢地擦拭。

周启尊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他张开嘴,也发不出声音。他感觉到体温在飞快消散,身体开始发冷。

“周怿”又蹭了蹭周启尊下巴上的胡茬。

“哥,你去死吧。”“周怿”凑到周启尊耳边,吐出一口凉气。

周启尊闭上眼。

他不能这么死。他不怕死,但他不乐意现在死,他不想死在一个假周怿手里。

还有什么办法?

当兵多年,遇到过无数次危险,碰上生死关头,周启尊向来是硬挺脊梁骨扛过去的,从没奢求过会有英雄出现。因为他总在做别人的英雄。这是第一次,他濒临绝望时,想着别人的名字。

“张决明。”周启尊心念,“张决明......”

“周怿”像是有些舍不得,她看了周启尊几眼,手从周启尊的下巴摸到脖子。冰冷的手掌紧贴周启尊的颈部皮肤,然后掐住周启尊的脖子,开始慢慢用力。

窒息很难捱。缺氧以及咽喉处的压迫感让周启尊头晕眼花,喉咙里发出将死的咯咯声。

就在周启尊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周怿”手上的力气突然松了。

一大口空气猛地挤进肺里,周启尊扑倒在地上,按压胸口,撕裂地咳嗽。

狠狠咳了一通,胸腔子火辣辣的。周启尊挣扎着抬头,想把眼前的情况看清楚,但雾气太浓,他看不分明。

周启尊只隐约看见,“周怿”的手腕被什么东西捆住了——所以她才会松开周启尊的脖子。

“是张决明那条铁鞭子吗?”周启尊想,“他来了?”

周启尊调整呼吸,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来。他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一看,不禁毛骨悚然。

——捆住“周怿”手腕的不是张决明的铁鞭子,是一条布满青绿色鳞片的尾巴!

尾巴上的青鳞全部张开,成一圈包围,深深割进了“周怿”的皮肉。

那手腕处的皮肉一层一层掉下来,就像被削掉的果皮,有些地方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但并没有鲜血流出。

这样的伤口,就算是鬼,也一定很疼。那九婴被张决明抽一鞭子还会大吼呢。可“周怿”却一声不吭。从青鳞尾巴缠过来,割伤她的手腕开始,她就呆愣地杵在原地,不反抗不出声,动也不动,仿佛一只任人摆布的皮囊木偶。

她脸上的皮肤不知什么时候又脱落掉几块,几乎已经看不出周怿的样貌了。这让周启尊减轻了些难过。

突然,捆住“周怿”手腕的尾巴猛一拉紧,将“周怿”当作一个轻飘飘的摆件摔了出去!

“周怿”消失在白雾里,片刻后“砰”得一声落地。周启尊听出来,她摔落的位置还算较远。

后背被不轻不重地抽打——是那尾巴摔完了“周怿”,掉头拍了周启尊一下。

“你是山鬼的人?”女人的声音很近,周启尊判断,她就在自己身后三五步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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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焚生
连载中陆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