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尊一愣。
周启尊想起来,张决明跟自己说过,他是山鬼和人生的。
他这情况,好听了叫混血,难听点叫不人不鬼。
周启尊心软了一下——张决明的心思......小美人平时乖顺,甚至还挺怯生,粗心大意的还真看不出来,他心里弯绕挺多。
沉默了阵儿,周启尊淡淡笑了下:“什么恶心?伤好得快是好事。”
张决明没说话。
周启尊不轻不重地咳嗽了声,面对张决明雪白血红的后背......
张决明的背很漂亮。脊梁骨笔直,肌肉紧绷有力,那一双凸起的肩胛骨像蝴蝶浴血的双翼,伤痕累累,却坚韧含蓄地舒展......
此情此景,周启尊手里还捏着张决明的衣服,厚脸皮少见得有些挂不住。
周启尊把张决明衣服领子拉上,走到一边,靠着石头站。
张决明微微垂着头,安静地整理衣襟。
周启尊打量张决明的表情,心里叹了口气。
——张棉花糖不高兴了。
不高兴有些不准确。看张决明那样子......该是有些伤心了。
周启尊摸了摸鼻梁,心里感觉有点儿古怪,多少有那么些不是滋味。
“要不......哄哄吧?”周启尊心想。
毕竟是他自己脑子不长弯儿,口快,手也不老实,给人惹了。
但......这要怎么哄?总不能直说——“你不人不鬼的挺好,我又不怕你。”
业务不熟练啊。
“你身上还有别的伤口,我去找点干净的水,给你洗一下。”张决明低压压地说,“赤豹守着你,你别出山洞。”
张决明转身往洞口走,步子格外快了些,显得有些仓促。
“哎。”周启尊连忙叫他一声,“你......”
张决明顿住脚,声音和蚊子似的弱小:“......嗯?”
周启尊歪过头,轻轻看了看张决明的背影。
周启尊又笑了起来:“我得跟你道个歉。”
周启尊:“我这鼻子不太灵,你不靠近我闻不到你的香味,今天是......”周启尊皱了下眉。
——今天是因为张决明流了一身血,比以前更香了。
“昨天你从青龙手里救我,我一开始不知道是你,下手没轻重。”周启尊说,“也怪你捂得太严实了。”
周启尊:“决明,哥拿树枝抽你那下,疼了吧?”
山鬼伤好得快,张决明脖子上已经瞧不见昨晚那道血绺子。但,疼了吧。
而且,周启尊这个心眼多的东西,居然套近乎,不按套路出牌,突然张嘴叫了“决明”。
这个时候,用亲昵的称呼,他是在不露声色地告诉张决明——我不介意你是怪物,你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一样,我心疼你。
张决明懵了,一双眼睛倏得通红。
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受伤、流血、黑暗、孤独,还有......被亲近的人厌弃。他明明已经习惯承受了。可周启尊就叫了声“决明”,那“习惯”竟摇身一变,成了泼天的冤屈。
他就像个小孩子,鼻头泛酸,竟有些想哭了。
“......没关系。”张决明背对周启尊,嗓子湿哑,“我很快回来。”
张决明狼狈地离开了山洞,周启尊靠着石头,和洞口的赤豹对了个眼儿。
两秒钟,赤豹扭过豹子脸,不搭理周启尊了。周启尊低下头,盯着自己脏兮兮的鞋尖,轻轻苦笑了下,小声说:“真好哄啊。”
张决明去了没多久,周启尊按自己的感觉估计,也就四十分钟的时间。
“周启尊?”人还没等进洞,张决明先在洞口喊了声。
“我在。”周启尊赶紧应上。他往洞口走两步,迎上张决明。
“来帮我一把。”张决明说。
“怎么......哎?”周启尊眼见张决明背上驼了个人,居然是郭青璇。
周启尊:“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这青龙不知道被那长角的老虎撞哪去了。你怎么找到她的?”
“那个叫穷奇。”张决明和周启尊一起,将郭青璇扶进洞里,“我在一条小溪边找到她的。”
郭青璇现在是昏迷状态,整条龙不省人事,但张决明探过她的灵脉,她伤势不重,只是昏过去了,过一会儿自己就会醒。
两人让郭青璇靠在石壁上。
张决明皱眉问周启尊:“你刚才说,她是被穷奇撞出去的?”
“嗯,突然就......不对。”周启尊警醒过来,“难道那个不是穷奇?”
当时情况紧急,迷雾漫天,他没有多想,下意识就认为起初卷走郭青璇,追着他跑的是穷奇。
现在周启尊仔细想想,这里头有问题。穷奇断角处一直在发出恶臭,但遇见张决明之前,周启尊逃跑时并没有闻见臭味。
所以,一开始不是穷奇,是遇到了张决明以后穷奇才来的!
那个东西是什么?
张决明心一沉,更怕了。他就像个......不,他就是个心惊胆战的怂货。他一把掐住周启尊手腕,盯着周启尊,那眼神......就像生怕周启尊会丢,想把人吞肚子里装好。
“......”周启尊默默转了转手腕,没转动,“先撒手,我不跑。”
周启尊:“昨天手腕上被你掐的青还没消呢。”
张决明顿了顿,这才发觉自己反应过头,垂下眼,松开了周启尊的手。
周启尊很自然地反手拍了下张决明手背,随口说:“你手真凉,冰块似的。”
张决明:“......”
撩人不自觉,这是造孽。
周启尊揉了揉手腕:“会不会是穷奇上头的?”
周启尊看向张决明:“从年前小台山开始,到江流的事,总有什么跟我不对付。这次你可不能再说是巧合了。”
周启尊笑了下:“真不是我自我意识过剩,刚才没来得及跟你解释清楚。”
周启尊指了指自己脖子:“派出来的傀儡用的我妹妹的脸。”
“我家的事以后再跟你细说。总之我这趟来吉首,就是为了找我妹妹。”周启尊停顿一秒,“今年是她失踪的第九年。”
张决明的目光轻轻晃了晃,他问:“你怀疑你妹妹的失踪和那边的东西有关?”
“很可能。”周启尊咧着嘴,“那不然要怎么解释?”
“......你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吧,别感染了。”张决明从兜里掏出一只巴掌大的瓶子。
他将瓶子递给周启尊:“用这个擦一下。”
他说着,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几颗野果子。
周启尊瞪了瞪眼:“还有果子?”
“嗯。山上的野果。能吃。不过可能不太好吃。”张决明说。
周启尊转转手里的小瓷瓶:“这里头什么东西?”
“辟邪香炉里烧出来的灰烬,我兑了干净的溪水,对你的伤口有好处。”张决明说。
周启尊擎着那瓶子没开,一脸古怪:“不会又混了你的血吧?”
周启尊:“你那山鬼的血,虽然是宝贝,但我挺不乐意用的。”
他的眼神曲溜儿到张决明的手指。张决明手上的血污洗干净了,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周启尊:“别总弄伤自己。自残不是好事。”
张决明:“......”
张决明收着下巴,额前的碎发遮住眉眼:“瓶子里没有我的血,你用。”
周启尊点了点头,拔开瓶塞,先用鼻子闻了闻,有股淡淡的香气,但和张决明身上的味道不一样,应该真的没混张决明的血。
周启尊齁儿不讲究,直接将自个儿上身穿的外套和衬衣都脱了。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确不少磕碰擦伤,昨晚被郭青璇割伤的血口还没好,又添了新的,肌肉上画了涂鸦似的。
周启尊用瓶子里的东西擦伤口。张决明说里头兑了炉底灰,但水却是清澈的,一点渣滓颜色都没有,抹在伤口上凉凉的,有瞬间镇痛的作用。
周启尊觉得新奇,张决明那边的世界,的确玄妙。
后背的伤够不着,周启尊本想让张决明帮个忙,可他一抬眼,发现张决明已经悄摸悄坐去一边,正背对着他面壁。
那身板挺得真直溜儿。
张决明这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居然给周启尊逗乐了。
眼下情况扑朔迷离,一团团的谜解不开,周启尊心头原本压抑得厉害,但看张决明这小家子气的害臊样,他突然就心尖一轻,没那么难受了。
左右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有张决明这么个小山鬼在呢。
周启尊摸了摸脸颊,手心被胡茬剌得发麻。他对张决明仅剩的那点怀疑彻底烟消云散了。看眼前的人,他虽疑惑尚存,但已然完全信任。
周启尊抬手,胡乱将瓶子里的水往后背倒了点,然后给衣服穿好。
他对张决明说:“哎,转过来吧,我衬衣穿上了。”
“......”张决明默默转过头瞅周启尊,有些无奈。他搓了下自己脖子,怕那截雪白的脖颈自顾自地羞起来。
“还没问你,你什么时候来吉首的?”周启尊抖擞着刘检的外套,这衣服烂得稀碎,是没法还给刘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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