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颖已经哭成了泪人，心中更是彷徨犹豫。可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始终咬紧嘴巴，闭口不答。
季白靠在墙壁上，歪头看向钱哥：“把他父母带出来。”
“好。”钱哥身体比嘴快，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先动了起来，等出了门，才反应过来，他是不是太听话了点。
可一想到季少那浑身不显漏水却让人不自觉听指挥的气势，他又心里又好受了些。整个办公室里，连江队都无形中听他的意见，更何况他们这些小喽啰呢。
钱哥带着柯父柯母去了隔壁会议室，又给两位老人倒了水，闲话家常似的套话打听情况。
***
监控室里，看着脑袋陷进胳膊里，低头沉默痛哭的柯颖，季白弯了弯唇，对江言道：“你猜，柯颖最后会放松心理防线么。”
“会，”江言回的斩钉截铁，两人都是靠在墙上，季白是明晃晃的慵懒随意，江言则是正经中也带了点懒散，两人目光相对，江言先笑开：“心理学上，攻破人的心理防线除了夺其所爱，攻其所好，潜移默化以外，最有效的便是亲情说服。若是柯颖对于柯父柯母的到来一点情绪都没有，那柯颖这条线便是个废棋。可柯颖在见了父母后，情绪上明显有了波动，也就是说，柯父柯母在她心中的地位很重，只要稍加暗示引导，为了柯父柯母，柯颖也会将自己知道的一切说出来。”
季白有些讶异挑了挑眉：“江队什么时候修了心理学。”
“季少难道不知道，犯罪心理学是刑警必修课么？”说这话时，江言还挺骄傲，好像终于从他眼底看到了一丝惊讶和意外。
毕竟季白虽然经常一副懒散不正经的模样，但他骨子里控制欲是极强的，潜藏在温柔表相和血液里的是胸有成竹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笃定，现在终于有了算有遗漏的时候，江言也终于觉的他像个人了。
季白不是不知道，只是时间一久，学校里的时光像是沾了尘埃，了无痕迹的消失在他的记忆里。那几年过的平淡又匆忙，乏善可陈，根本没有记得的必要。对于不重要的事情，他向来是转身就忘的。
季白唇角微翘，还未开口，笑里便带着三分不正经：“听说江队在学校时期便是风云人物，最后一年各科几乎是以满分毕业，作为优秀毕业生又长着一副禁欲酷帅的脸，想问一下，江队最高记录，被多少女孩同时追过。”
季白话音落下，整个监控室的好奇心都落了过来。眼睛虽然没有胆子往他身上凑，但一个个的耳朵却都已经竖了起来。身子半侧，呼吸都放缓了，就等着听八卦了。
江言猝不及防的被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趣，愣了一下，接着笑道：“那肯定没有季少多。 ”
“那可不一定，”季白明显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继续道，“咋俩风格不一样，如果是我选的话，我也会选江队这样的。”
明明就是一句客套话，可季白眼里泛着星星和笑意，江言就突然一时语塞了，正常的客套话儿也忘了。他拳头抵住唇边，清咳了几声，直接转移话题：“时间也差不多了，在久一点，柯颖就会做好自己认为合适的决定了。”
他看向季白，语气带着商量：“你进去么？她对你的印象挺好的。”
季白从靠着的墙上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格外好说话的答应了下来：“可以啊。”他轻笑一声：“算是提前先赚个表现分，以后江队若是生我气了，记得将我这些功劳苦劳拿出来看看，酌情减免一下。”
季白进了审讯室后，景元悄悄问老王：“哥，季少这话什么意思啊。”
老王撇了他一眼：“我看着像算卦的么，人怎么会知道狐狸精在想什么。”
“可我瞧着，江队怎么能明白季白的意思。”
“这不是废话么，”老王偷偷瞧了眼江言：“若是江队听不懂，季少这不是白撩了么。”
审讯室里，季白坐在柯颖对面，他从兜里掏出根棒棒糖递到她眼前：“吃么？”
柯颖从胳膊里抬起头，眼神红肿还带着大哭过后的茫然：“不要。”
季白也不强求，还颇有种松口气的感觉。毕竟作为一名绅士，他不能在女孩子面前吃独食。他捏着糖纸边缘，一圈圈绕开，黄色的圆球形糖果透亮晶莹，是清甜的芒果味。
他将棒棒糖塞进嘴里，这才看着她，没有刑讯逼人的凌厉和严肃，反而跟好友聊天似的随意：“你现在是不是很矛盾？”
柯颖愣愣的看着他，没有说话。可那目光里无形中透露出一丝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求救意识。那是潜意识中因为害怕对心生好感的人无意识的透露出的深层情绪。
季白继续不急不缓的道：“因为面临秦翊和你父母的选择，你现在内心是不是很纠结。一方面，你想照顾父母，不想让他们伤心失望，更不想让他们面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另一方面，秦翊对于你，应该有很重要的关系吧。”
季白看着她神色不动，也不着急，继续猜道：“是喜欢他，或者是爱他么。”说到这儿，看柯颖依旧眼神毫无波动，季白大胆猜测，说话时语气却是丝毫没有变：“还是说，他给你钱了。”
话音落下，柯颖黑色眼球细微的晃动了一下，身子也变的有些僵硬。像是被人扔在了钢丝线上，下面是刀山火海，骷髅成堆，只要她稍稍晃动，下一秒便会坠入地狱，尸骨不存。
季白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见她有了一点情绪变化，心里也松了口气。故意用轻松随意的口吻道：“也是，秦翊那样的人，也不像你能看的上的。长的倒是人模狗样，但内里就是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说到这儿，柯颖终于肯开口，她目光直愣愣的盯着季白，像是在盯着他毛孔深处的每一个表情，来判断他有没有说谎：“你真的觉得是他配不上我么，他可是经理，月入过万的蓝领。我，你应该知道是做什么的吧。这么脏的一个人，随意出卖自己的身体，你真的觉得他配不上我么。”
季白毫不惧怕她的盯视，甚至姿势有些放松，坦然自若的道：“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刚毕业，因为要养家糊口想挣快钱，而误入歧途的女孩子而已。这些年，你一定过的很累吧。”
一句轻飘飘的尾音，连羽毛的重量都没有，落入柯颖的心尖上却像火星撞上了地球，瞬间山洪海啸，泥流崩塌，将柯颖撞击的泣不成声。泪水比刚刚还汹涌，像那些不能在家人面前卸下的软弱终于得到释放，仅有的一丝喘息和释放让她牢牢抓住，宣泄这些年来所有的委屈和难过。
看着哭的呼吸都困难的柯颖，季白伸出手，摸摸她的头，似宽慰似安抚，轻声道：“不要怕，没关系，哭出来就好了。你放心，除了牵涉到陈明利的事情，你的职业，我们并没有告诉你父母。”
柯颖哭了好久，季白便陪了多久。也没再多问什么，就默默陪着。等她好不容易情绪平静下来，他又递过去一杯清水，温声道：“里面放了点盐，你刚刚哭了那么久，喝了对你身体好。”
“谢谢。”再开口时，柯颖声音沙哑，像是含了一把沙粒，粗糙不平，出声都有些困难。
“没关系，”季白唇角微翘，笑起来如沐春风，“女孩子要好好照顾自己，越是没人疼，越是要自力更生，活的漂亮。每个女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珍贵存在，要释放独属于自己的光芒和自信，不要为任何人蒙了尘，更不要赔上自己的一生，知道么。”
大概是清水润过喉咙，柯颖说话也流畅了许多。她怔怔的看着她，似是在求证一般：“那我还有机会么。”
“当然，”季白语气笃定：“你只是帮凶不是主谋，如果你能自首并帮助我们破案，到时候法官审判，还会酌情减免你的罪责。”
柯颖两只手紧紧握着水杯，因为太过用力，指尖都有些发白。她低头沉默了几秒，才轻声道：“我说。”
季白眼神一亮，转头看向那扇玻璃。
玻璃内，江言恰好也看向他，并且秒懂他的意思。他转头对景元和老王道：“你俩过去。”
同时，季白也对柯颖道：“一会儿我同事过来，他们问你的问题，你配合回答就好，他们不会为难你。”
柯颖有些惶恐不安的看着他：“不是你问我么。”
“不用怕，”季白拍拍她的头，“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我们分工不同，他们来问会更好一些。”
几乎是季白话音落下的同时，审讯室的大门便被敲响。季白给了柯颖一个安抚的眼神，走过去打开门将老王和景元放了进来。也正如他所承诺的，问话过程，他一直站在老王两人身后，让柯颖抬头就能看到的位置，在默默的给她信心和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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