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壮抽空从魔方里抬起头，看了一眼又习惯性的快速低下头，随口道：“什么事儿？”说完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有些面生，而且看着年纪要比他们大，一看就不是学生。他动作迅速的将魔方塞回抽屉里，有些拘束的站起身：“你找我有事儿？”
“别紧张，”江言冲他笑笑，“我就是想问一下，林司之前坐哪，他同桌是谁？”
熊壮好奇的看了他两眼，眸底深处藏着几缕怀疑和警惕：“你是谁，打听他干么？”
“我是他表哥，”江言随口扯了一个谎，还能面不改色的圆下去，“他这几天在家发疯说不想上学，我来了解一下他的学习环境，看看是不是被人孤立，招人讨厌了。”
“被孤立是不可能的，”熊壮是个没心眼的，三两句话便对江言卸了心房，一筐一筐的话往外倒，“林司长的好看，人又仗义，在我们班里人缘极好，特别是那些女生，早上都有给送早餐的。”
“那他有喜欢的女孩么？”
熊壮将江言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压低声音跟说悄悄话似的：“表哥，我是看着你跟我们差不了多少岁，没有代沟我才跟你讲的。毕竟你也是从我们这个年纪过来的，春心萌动，早恋什么的，我想你应该明白吧。”
江言微微一笑，也跟着压低声音，颇有点同仇敌忾的意思：“我懂，毕竟哥当年也是早恋过的人。你尽管跟我说，我保证帮林司保守秘密，不告诉他爸妈。”
男生大概提到这种早恋的话题都挺兴奋，熊壮眼睛乐的眯了起来，悄声道：“我也是偶然发现的，林司喜欢上了我们学校的校花。她才高二，不过长得可漂亮了，好多男生下课都故意跑到她班门口看她呢。”
“才高二，”江言一脸惊讶，脸上又适时露出几分赞赏和揶揄，“不过他倒挺有眼光，竟然喜欢校花。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你又是怎么知道林司喜欢他的？我朋友还问过萧宁，萧宁都不知道他有喜欢的女生呢。”
“他俩才同桌几天，”熊壮撇撇嘴，冲他指了指左边靠窗的倒数第三个位置，“一个月之前，林司都是坐那的，还是最近刚换过来跟萧宁同桌，他肯定对林司不了解。不过就是看林司受欢迎，故意散播出去他跟林司玩的好，好想让人高看他一眼，他这人就是虚荣。”
“这样啊，”江言配合的皱起眉头，像是跟熊壮一样，开始讨厌那位叫萧宁的人。
像是站队有人支持一样，熊壮越说越兴奋，跟江言是他亲表哥一般：“那个女生叫周筱悠，又温柔又善良，成绩还是年级第一，也难怪林司会喜欢她。我也是凑巧知道的，那天我值日去倒垃圾，看见林司跟周筱悠在楼道里说悄悄话，林司还牵着她的手，所以我想，他俩肯定在谈恋爱。”
江言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了兄弟，我会帮他林司保守秘密的。”
“表哥客气了，大家都是兄弟。”
江言转身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林司原来座位旁边看了几眼。
桌位上的两人大概都在外面放风还没回来，正好方便他看的仔细些。应该是两个男孩的桌子，书摆的有点乱，作业本也随意放着。
江言俯身拿起靠近窗户旁位置上的书，像是要随意翻翻看。不过在看到压在书底下，刻在桌子上的数字后，他目光一凝，后背上瞬间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他僵了半秒，才缓了呼吸，拿出手机对着那串数字拍了张照，然后又将书放了回去。
两人离开教室后，正好上课铃响，一窝蜂的学生冲进教室，本来还生机盎然的校园瞬间安静如鸡。
两人去了操场，江言坐在足球场边的台阶上，将手机递给季白：“你看一下，这是在林司原来位置上拍的。”
季白挑眉，接过手机，本来还漫不经心的神色在扫到那串数字后也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0963？”
季白语气讶异：“比秦翊的编号还要小！”
江言眉目沉沉，语气沉寂：“林司才高三，他到底有什么价值值得茶馆那些人给他发编号。”
季白看着江言，目光直勾勾的：“我好像忘记和你说了，茶馆最早那些人有养脔童的癖好，后来就是男女都有，只要年轻漂亮，年纪越小越有价值。”
“呵，”江言嗤笑出声，“养了也是送给有钱人和高官吧。”
季白低着头没说话，算是默认。
江言看了他一眼，伸手挑起他的下巴，打量了好一会儿，开口问道：“不会也有给你送过吧。”
虽然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季白有些不自然的抿了一下嘴唇，眼神也拒绝与他对视，就垂着目光，看着他骨节分明格外修长有力的手指，不过倒是没瞒他，实话实说的道：“我18岁成人礼的那天，他们有送过两个小孩儿来。一男一女，随便挑，或者都收下也行。”
说着他顿了一下，这才抬头看他：“不过我都拒绝了。那个时候我独立意识已经很强了，自己手上也掌握一些力量，自然不是他们能讨好与控制的。”
江言松了手，浅淡“哦”了一声。
宽敞安静的足球场上，偶尔有风吹过，带来一阵冰凉的冷意。两人之间有瞬间的静默，一时谁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太阳挂在两人头顶上，散发出不太明亮也不炙热的光，像一个简单的象征，世界永远有光明，有太阳升起的一天。
不知过了多久，江言忽然感受到脚边被人碰了碰。那脚尖相碰的微末触感，要不是他现在整个人处于安静中，怕会直接忽略掉。
他低头去看，季白正晃悠着脚尖去踢他的鞋子，一下一下的，漫不经心，又透着股小心翼翼的讨好。
他抬头去看他，正巧与他四目相对。
少年一向张扬不羁处处留情的丹凤眼此时暗淡无光，可怜兮兮的，还带着几分委屈。
江言心口一滞，看着他问：“如果继续查下去，茶馆的事儿，会牵扯到你家么？或者更准确的说，会牵扯到你么？”
以前一直没往这方面想，只是觉得季白家世深厚，对茶馆的事情有些小道消息也不奇怪。可他今天突然这么一说，他才猛然反应过来，茶馆做的都是价格不菲的生意，对象自然是权贵家族，季白家里不说在青市，就是放眼全国也是排的上名号，茶馆那些人又怎么会放过这么一块肥肉。
季白身子微僵，呼吸下意识的放缓，脸上又习惯性的扬起那散漫的笑意，一副慵懒散漫的状态，说话也是带着调笑和打趣：“这不是开玩笑么，我怎么会跟他们扯上关系。”
季白不知道的是，他在江言面前潜意识的没有那么重的防备心。若是在别人面前，他这幅样子，能骗过所有人。
可在江言面前，他虽然笑着，眼睛却布满悲伤。雾霭沉沉，没有光亮。
江言转回头，好半响才开口：“知道了。”
两人回了市局，气氛还算正常，放佛刚刚的一场谈话并不存在。
钱哥和陈凡还没回来，景元蹲在电脑前，跟技侦的一起查怀化高中的监控。他走过去拍拍景元的肩，道：“高二年级有个女孩子叫周筱悠，说是他们年级最漂亮学习最好的，你去查一下，把她资料给我一份。顺便将她的信息也发给技侦，让他们的侦查重点偏一下，重点看一下林司跟周筱悠有没有什么联系。”
景元点点头，立即去了顶楼户政科。
忙了一上午，江言趁着这个空隙，给自己倒了杯茶。湿热的雾气徐徐升起，朦胧了他眼里的神色。他端着茶杯靠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天空，眉目沉静。
季白透过玻璃窗看着他，一向上扬的嘴角微微扯平，露出几丝烦躁。在江言感受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来时，他又快速扯起唇角，扬了个笑意，还冲他做了个飞吻的动作。
江言看他一眼，收回目光，面色沉静又看向窗外。
办公室里明明还有其他人在忙进忙出，可偏偏两人之间像是有单独一个空间，安静沉默在两人的氛围里悄声蔓延，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钱哥和陈凡是跟季叔一起回来的。季叔身后跟着两个保镖提着饭盒，木质的盒子没有任何logo，看不出是哪个高级餐厅的午餐，只是香味徐徐，几秒钟的时间已经蔓延了整个屋子。
季叔将午饭给两人整齐地摆到桌子上，一张脸带着菊花般灿烂的笑意：“江队，小少爷，这是刚来的厨师的做的几道菜，尝尝还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江言看了眼菜色，原材料看着眼熟，作出的模样但是别致。
黄瓜雕刻的长龙，山药堆砌的白鹤，波士顿龙虾做的帆船，不知道什么牲口的肉做的王冠。
他稍稍挑眉，光这手工艺，怕就得在原材料价格上翻个几百倍。
他这一筷子吃下去，怕是塞了一嘴的黄金，口口价值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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