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子吟道:“既另有上房,为何不安排我们入住上房?”
“我早说过这驿馆正在修缮,似有异状,指的就是上房。你们敢住?”
闻羽阴着眼睫笑着,见殷漱噎住的样子,又慢条斯理道:“况且,按仙洲驿制,上房只上仙可住。‘逆熵坊’炼器师乃下仙的阶品,怕是不够资格住上房。当然,若是神水宫四姓仙官的徒弟,倒可通融。这驿站正在修缮,后山山泉却承恩神水宫,灌溉药圃。”
游子吟道:“这么破旧的驿馆,还摆什么规矩,我是神水宫宫主的好友,可住得?”
闻羽打量他片刻:“我这里不讲世情,你是‘逆熵坊’的私仙,并非神水宫的在职官员。即便故交,也住不得。”
游子吟气得竖起中指直指其鼻子,却被殷漱劝下:“算了,竹心舍就竹心舍,迎仙苑就迎仙苑,有何不可?”
闻羽欠身:“还是你的弟弟明理。”他驼着背走出几步,又回头叮嘱:“记住,只右厢第一间竹心舍和第二间迎仙苑可住。”说罢,他挟盘收拾离去。
百里浪踹凳坐下:“区区驿保,竟长出如此的狗眼!”
殷漱劝道:“这开心果着实不错,我们走了这么长的路,你们不饿?”
游子吟道:“再饿也不吃他做的东西!”
百里浪揽着半日闲的肩头,向着时不舞道:“你吃,你吃!”
时不舞慢慢点头。
殷漱道:“我们与态度怠慢的驿保哥置气,那格局是不是小了点儿,不值当。”
游子吟道:“确实,那就消一半的气。”
殷漱笑了笑,吃起开心果。
不多一时,殷漱等人去迎仙苑安顿了独孤忘稔。独孤忘稔受了重伤,面色渐白,气息微弱,胸前衣襟已被暗红浸透。
殷漱等人将他轻轻置榻,凝神运功了多时,将一股精纯真气缓缓渡入。
殷漱浑身渗汗,却不敢有半分松懈。
独孤忘稔经脉中竟缠着阴寒掌力,稍有不慎会摧断心脉。
同来的时不舞、半日闲分立左右。
百里浪想,东荒!她居然是东荒来的!那么大的来头!再瞄一眼正在凝神为独孤忘稔疗伤的殷漱,难怪身手那么灵活,见识也不凡……可…可这不对啊!我百里浪!走南闯北,号称‘沧溟百晓生’,消息最是灵通!居然……居然比半日闲那个愣头青小子知道得还晚?只要一想到徒弟可能早就知晓,还在一旁暗戳戳看自己热闹,他就觉得一股无名火混着浓浓的迟意直冲天灵盖。
那傻小子肯定在背后笑话我呢!‘瞧我师父,还自称百事通,连东里姑娘的底细都没摸清’……啊啊啊!岂有此理!百里浪看看半日闲,这愣头青怎么回事,回来就不对劲,不行不行,这事儿没完!百里浪气鼓鼓地抱着胳膊,眼珠滴溜溜地转,已经开始盘算,等这独孤忘稔安稳了,得好好审审那好徒弟,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他?还有殷姑娘……嗯…东里姑娘,得想个法子,让她亲自告诉我点东荒的秘闻趣事,这样才能显出我百里浪的面子!这么一想,他心里的那点憋闷才稍稍散去,转而升起一股“必须挽回颜面”的斗志,甚至有点期待起来,似即将开始一场新的“情报争夺战”,嘴角不自觉浮起狡黠的笑。
直到独孤忘稔的气息终于趋于平稳,缓缓收回双掌。
百里浪取出玉瓶,将四粒香丹,喂入他口中,深谢殷漱。
那真气几乎耗尽,殷漱的汗密布脸颊,连指尖抑制不住颤。
撑着起身,对百里浪微微点头:“有劳二位在此看护,独孤前辈暂无性命之忧,但还需仔细观察。”
游子吟听她声音里难以掩饰的虚弱,担忧非常。
百里浪回礼:“妹妹,你放心,这里交予我等。你损耗过甚,快去歇息吧。”
殷漱不再多言,转身缓步走出内室。游子吟带着时不舞去了茅房。
殷漱经过外间时,半日闲正想凑上前说点什么,却见她眼睫低垂,那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挠了挠头,看着她的背影进隔壁房间。
殷漱步入其中,反手轻轻合上门扉,将那外界的纷扰暂且隔绝。
她靠在微凉的门板上,终于神筋松懈下来,深深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将方才附着的沉疴一并排出,缝掩了手臂。
游子吟开门,快步迎了上来,脸上担忧:“你的脸色还是好白,你没事吧?是不是给独孤兄疗伤损耗太大了?你那伤还没好呢。”
游子吟身旁的时不舞虽然没有说话,但也立刻转过头,视线落在殷漱身上。他嘴唇抿得紧紧的,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此刻也是紧张和忧虑。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动了一下,似想做什么却又克制住了,只是将目光望在殷漱脸上。
殷漱看着他们,心中一暖,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别担心。我只是有些脱力,休息一晚便好。旧伤无碍,并未牵动。” 她说着,目光也转向了时不舞,对他轻轻颔首,表示自己无恙。
殷漱手持烛台,检查后窗,推了推发现封死,转头对游子吟笑道:“这后窗钉得严实,有些闷闷。”
游子吟坐在床边:“依我之见,拆毁就是。纵有万般机关,全力破之,一劳永逸。”游子吟还不完全放心,“可是你看上去真的很累,要不要我去给你煮点安神补气的药茶?或者马上回去。”
“不必忙了,时辰已晚,该去休息了。明日还有诸多事情,养足精神要紧。驿馆接近怒都,小心一些。那人说驿馆正在修缮,可方才都没有见到修缮之物,”她将开心果放在席上,“替你们留的,吃了也好安睡。”
“不饿。”游子吟还想说什么,见殷漱眼神虽疲累却坚定,只好把话咽了回去,点了点头。
时不舞目光在殷漱脸上停了停刻,确认她的状态似乎真的稳定下来,这才默默转身,朝着床榻走去,算是用行动表示听从了。
“游子吟,你为何忧心忡忡?”
“与女子同榻本就不惯。偌大驿馆只给两间房,分明故意为之。”
“只当他是好意,若别间真闹鬼呢?”
此时,门外一道人影悄然伫立,正是闻羽屏息倾听,当然,殷漱也听到屏息之音。
游子吟拉门:“闻羽!你竟在此偷听?”
闻羽转过身,赔笑道:“岂敢偷听?只是惦记几位辛劳,特来问要不要烧水烫脚。”
“若有心伺候,何不直接提热水来?”
“怕你们已歇,白费柴火嘛,”闻羽干笑几声,“既然安寝,我便告退了。”
游子吟回房闭门,殷漱问:“外间闻羽?”
“嗯,鬼鬼祟祟,被我赶走了。”
“孤独忘稻伤重,连山奈下落不明,我们明早还要赶路,你们先睡,我先去趟澡堂。”
被惊醒的时不舞向着殷漱点了点头。
殷漱离开房间,见迎仙苑后一处活水浴所,门扉轻掩,水烟氤氲。
那浴所掌头笑脸相迎,另收灵石,发牌与她。汤役引殷漱入汤池,并告知汤水特色。
未几,解衣露出单薄肩背,层层衣物落满长条。赤足入水,温暖裹来,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极轻的声音。抬只手臂,水没过肩头,洗涤经脉,闭上眼,仰起头,靠了靠池壁,汲取着难得的安静。
过了多时,披袍来到榻间,茶博士立刻奉上香茶。茶后躺歇,按摩师为她推拿,修脚师为她抹膏。迷迷糊糊中,殷漱只觉一滴血落在颊上,睁不开眼睛,蒙着布,透过破孔,模糊看见两位男子正在低语。
那一头游子吟翻来覆去,与女子同榻,怎能习惯,推门而出,径自走向深处另一间厢房,踏内睡了。
当时门口来新客,尧光仙君率兵抵达驿馆。尧光的仙侍见驿馆破败劝其离开,尧光仙君却执意入住。
闻羽赶来说驿馆正在修缮,不能住。但尧光毫不理会,推门入了。
仙兵将一名被劫持的女子带下马车,这名女子却是连山奈,尧光命侍者将其关进一间厢房。
尧光进屋欲行不轨,向她得意道:“羁旅清愁,月映佳人。”
连山奈斥道:“天命仙官,平白劫持良善,岂有仙律!”
尧光狡辩是“偶遇同行”。
连山奈怒道:“你这样的人竟也配当仙君!”
尧光冷笑离去,封了房门,并将窗户封牢。
连山奈正试图解开捆仙索,游子吟忽然现身,以刀挑开捆仙索,捂她的口示意噤声。
连山奈喜道:“游子吟,你怎么在这里?”
游子吟道:“你是怎么回事?快说说怎么个情况。”
原来连山奈离开不尽意王宫的途中,遇见了那名鬼吏,鬼吏自称百里浪把连山奈卖给他。连山奈与鬼吏打斗间,尧光出现了,救了连山奈,途中遭尧光劫持。
游子吟低声道:“你胆子太大了!百里浪定然急坏!”
突然,房梁上垂下一根紫色巨蝎,游子吟与蝎搏斗,死死掐住蝎颈。
连山奈拾起挝子去救游子吟,游子吟接过挝子将蝎斩杀,满手鲜血道:“连山奈,谢谢你救我一回。”
连山奈敛起挝子:“好啦,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两人破了房间的封印逃出,并见到了去完茅房的半日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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