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11.遗忘

病房门全部打开,这回可不像在上一重场景里那般客气,还给几人看液晶电视和舒适的客厅。

冷白烟雾忽地自门框下方溢出,漆黑的走廊里眨眼间涌动着大片大片死尸般的苍白。

“哒。”非常轻的动静,一只苍白的手掌自门后探出,缓缓地落在地上,紧接着第二只手掌也露了出来,那姿态近乎试探。

冷白烟雾猛地涌动,搅乱烟雾的是一道道惨白身影,它们自病房门背后摆动四肢探出身体来。

这下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那是近乎于人类的身体,四肢修长,全部着地,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折关节,野兽般爬行前进。

“沙沙、沙沙。”爬行的声音陡然密集起来。

它们的皮肤呈现几乎透明的白,一层皮膜般紧紧绷在身上,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沙沙、沙沙。”这声音仍在沈平澜四人四面八方爬行。

沈平澜微微眯眼,尽管手已握上刀柄,但心中有某个声音在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他注意到一件事:在冷白烟雾中,只能看见这些东西的身躯,却看不见它们身上最关键的部位,头颅。

不止是他,其他几人也产生了与他类似的本能警告,也发现了被冷白烟雾遮蔽的部位。

桑德拉开口:“那是……”

她的话音戛然断在了这里。

自她上空,那冷色的变幻的烟雾里,一个细长的东西率先探了出来。

直到细长上面连接的东西也探出来,她才意识到那是一截脖子。那脖子极度细长,如一根绳,下端连着地上的躯干,上端连接的东西则倏然突破冷白,如面具那般简洁勾勒五官轮廓的脸在烟雾簇拥下浮上水面,眨眼之间,那张脸已经在她正前方。

鼻子对鼻子,彼此之间距离不超过十厘米!

桑德拉张开嘴,是一个想要喊叫的姿势,这一半是因为这人形长颈鹿般的怪头逼近得过于迅猛,另一半则是因为她面前的眼窝,面前的鼻梁,面前的嘴唇,面前略微凸起的颧骨,纵使这些部位都仅仅是一层白膜包裹着硬物,她也能轻易辨认出这是自己的模样。

这只苍白的长颈的怪物,长着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这张惨白脸上的嘴巴与她同步张开,一瞬间其他五官在巨大的嘴巴中塌陷,全部化作一张黑色孔洞覆盖面部——

桑德拉恍惚一瞬,紧接着她扭过头,猎人们复杂的神情尽数映入眼帘。

她说:“那是……”说出这两个字,她猝然停顿了一下,只觉有哪里不对劲。

她不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可她发觉自己说这话的情景不对。既然说“那是”,那么面前应该有她疑问的对象才对,可前方只有一片冰冷白烟,那些苍白的躯体正缓缓朝她爬过来。

一旦产生这一意识,她顿觉胸口像是悄悄地被挖掉了一小块,不难受,可总有哪儿不得劲。

沈平澜指出:“你丢失了一部分记忆,看上去恐怕是刚才那一小段时间的记忆。”

“想要前进,绝对不能遗忘。”张桓清目视前方喃念道,“这种怪物会吸取我们的记忆,因此我们必须在避免被它们夺取掉全部记忆的情况下,穿越这条走廊?”

“……走廊……?”

猜测的声音顺着墙壁弹跳进入烟雾,而与之相对的一条细长脖颈倏地穿过冷白探出,那张与桑德拉一模一样的头颅塌陷成黑洞,像个灯罩企图将张桓清罩住。

他一惊,下意识长剑出鞘,一抹冷银自下而上一闪,上空那截探出的怪物的头颅顿时定在原地。约莫半秒之后,一道黑线环颈一周浮现于那颗苍白头颅下方。

一个眨眼,头颅砰然落地。

又一个眨眼,张桓清猛地吸了一口气,低头疑惑看了眼手中长剑,口中道:“所以,这里的怪物会吸取我们的记忆?”

“……”

“……”

“……”

看完全程的沈平澜、露易丝、桑德拉对视一眼。

近期记忆的剥夺,在旁观者眼中,简直如这人经历了一场短暂的记忆回溯,只是一个刹那,脸上的神情、身体的姿态、口中的言语,以及最重要的脑中的思想,尽数回退到其所认为的记忆绳索的尽头,不知真正的末端已被焚毁。

“恭喜你中奖了,”露易丝耸了耸肩,“你砍了只怪物,于是你的记忆也被抹去了近期的一小部分。”

“什么?”张桓清悚然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长剑以当前姿势握在手中究竟有多么奇怪。

冷白烟雾缓缓逼近,桑德拉稍稍后退一步。“隔着武器都能受到记忆影响,换句话说,我们不能以任何形式与这些怪物产生‘联系’,还要在这种情况下通过这条走廊?!”

“哒、哒。”

那些长着她的脸的怪物不知有无听懂她的这番话,畸形的脖颈于烟雾中时隐时现,宛若清晨的树林,有规律地发声,缓步前行。

桑德拉话刚说完,便感觉衣领一紧,露易丝拎猫一样将其拎到了手里。

“等一……”

最后一个音节于狂风中溃散。

三位猎人只是脚下举重若轻地一踏,便疾冲进了走廊之间,越过地上遍布的乱爬的四肢,烟雾在身后拖曳出飘逸的弧线,眨眼拉开足足数十米的长度。

桑德拉的视野变成了拉长的色块与线条,一条又一条畸形的脖颈自前方烟雾中支出,瞬间放大到视线正中央,又每每在她以为即将碰上的时候错开。

与她相同的脸庞,但更平静而苍白,组成一张纷乱的网,在猎人带领下她正不断射穿这片网格。冷白的烟雾一层层破开,可前方似乎总有无穷无尽的更多的烟雾。

一种错觉随之产生,医院走廊上的白色瓷砖在烟中扭曲变形了,黄色、蓝色、青色,忽地自缝隙间迸发开来,将那些白色搅动,旋转、旋转,搅开一副画似的模样。

一个急速变向,她自两只怪物扬起的前臂间穿出,那幅画消失在身后,视野重新变作白色。

“滴——滴,滴——滴。”

她微微睁大眼。

那不是她的错觉。

医疗器械单调的声音在狂风中拉长,随同白色病床一同向后移动。

一张病床过去,可前方还有另一张。

又一张又一张又一张又一张的病床,铺着洁白的床单,床头是滴滴作响的医疗器械,自她视野左下角无限向前延伸到左上,她的视野似乎静止住了。

唯有病床。

模模糊糊有影子躺在床上,她看到床单上的凹陷,白色被单在那人身下挤压出褶皱,艰难地呼吸、呼吸,哦,但是有些事情仍无法避免。她感到类似窒息的痛苦。

有谁在看她。

还有什么触碰到了她的身侧。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触碰她的并非别人,并非病床上的褶皱,而是某只怪物。

能意识到这一点,说明她被剥夺的并非最近时刻的记忆。那会是什么呢?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脑海中只回荡着方才有关人是否能意识到自己的遗忘的讨论。

她绞紧脑汁思索期间,左侧排列的病床近乎后退融在背景里,或者说没有了背景,没有了墙壁,他们四周的空间变得前所未有的……空旷。

空到怪物移动的声音完全化散在白色里,空到前方猎人同伴的身影像是落入哈哈镜,时而拉长时而缩扁。

可那些怪物反而变得多了,密密麻麻,无穷无尽,自已经不存在的病房门背后悄声走出,摇晃细长的脖颈,那些与桑德拉一模一样的脸猛地往前一伸,便拦在了路上,面孔朝着他们,无声嘲讽什么。

“怎么越来越多了!”张桓清大喊了一声。

露易丝身上跳动起电弧,本能地想把拥挤过来的怪物隔绝在外,她说道:“这个地方正在变、化……”

话音在她看到拦在自己正前方的人时减弱。

毫无疑问,那是杰克,可又不是他,因为他的眼耳口鼻嘴哪儿哪儿都和她记忆中长得不一样,它们奇异地拉长、变形——

等等,记忆中?记忆中是什么模样?

露易丝感到有什么东西触碰到了自己,耳边似乎有人在对着她大喊大叫,可下一秒她意识到没有喊叫,没有触碰。站在自己正前方的人是谁?突然间人影消失了。

她恍惚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速度放慢了,几只遗忘怪物从身侧的烟雾里探出头来,于是她连忙急转躲避。

靴子踏在地面上的刹那,传出木地板的回声。张桓清侧过头,目光直盯着侧面墙壁上那副高高的挂画,画上绘着一个中年男人,面容潇洒,一手按在刀鞘上,一手持刀柄,随时要将那把血红的刀从鞘中拔出,男人的目光却很柔和地落下来,注视观画人。

高高的墙壁,必须仰起头才能看清楚这幅画,因为在它的上下左右,是更多的数不胜数的画作,每一幅都画着一个人,或是肃然拧眉,或是举剑正立,或是微笑俯首。他们都是牺牲的猎人。这里是猎人协会的“追忆大厅”。

张桓清的步伐几乎停止,他自认为不认识画上这个中年男人,可踏上大厅地板的触感却激发一种贯彻全身的战栗,似乎他曾来过这里。可他不认识这些人,可他的心脏狠狠抽动了一下。

桑德拉眼睁睁注视他们被遗忘怪物所触碰到,根本不需要什么头部孔洞的吸取,只需要肢体上有轻微的触碰,他们的神情就变了,她知道他们一定忘记了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些东西,故而他们的神情才茫然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周围的场景愈发混乱而融合,她看到数不清的元素随机组合,拼凑出前路。她想她认得其中的一部分场景,例如有个漂亮的木头做的小房子,她仍记得自己小时候在这房子的阁楼上抱着狗狗玩具,微笑朝窗外的人们招手的场景。但是她为什么那时候要向那几个陌生人招手呢?他们的模糊的形体又为何现在站在自己的余光里?

沈平澜意识到情况不对。

医院的走廊完全扩展、延伸,形成了没有方向没有尽头的牢笼,在这拥挤着遗忘怪物的世界里,连他不可避免地在某几个瞬间碰到了这些怪物……可是他有些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碰到的。就像小时候他父亲跟他说的,“有根筋搭错了”,他现在觉得自己脑子里就有根筋搭错了位置。

不是搭错,是断开。

他知道自己上一秒正在尽力回想某件事,想要循着某根绳索往前追溯,可他低头一看,手中空空荡荡,没有一根绳。

“沈哥。”

很突然地,他听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用熟悉的称呼呼唤自己。

开通了创作纯享的xhs号,和wb同名大家感兴趣可以去搜~这本小说会慢慢搬上去,另外一些已经有灵感的小短篇还有诗歌、世界观设定等等有空写好也会发在上面,如果有画得满意的画也会发,没有任何与创作无关的内容,不过最近我有点忙得相似了,所以短片世界观什么的只是我画的饼()实际还没写啊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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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11.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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