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部的天气变幻无常，适才还艳阳高照，此刻却飘来厚重浓云，遮蔽天幕。
狂风吹过旷野，遍地烟尘漫于长空。
在科索里尔城外围望去，山是高山，水是长河，风光永远比城市里要旷达开阔许多。但走在城市内部，只觉得野蛮生长的植被遮天蔽日，倾斜的砖墙破败古旧，暗沉的色调极易让人迷失。
错综复杂的环境不仅模糊视野，同样混杂气息，这里的机械体十分擅长伪装，神出鬼没，让整个先行部队死伤不少。
庄柏言的作战服有些脏了，手里的枪已经打空了一排子弹，虽然不至于受伤，但也没落到多少好。
他的眉头紧皱：“信息中心的技术人员呢？探测仪还没有生效。”
副官摸了一把额侧的汗：“已经在紧急修复了。”
庄柏言看着昏暗的天色，心内有些不安：“速战速决。”
自从进入到科索里尔城，庄柏言就总有些不太舒服。
副官还不待说什么，突然，庄柏言眼角余光闪过一丝不容察觉的银光。
庄柏言沉声道：“趴下！”
说时迟那时快，庄柏言压着那名副官往旁边就地一滚，“轰”的一声，他们方才躲避的掩体就已经被一枚小型炸弹给炸得粉碎！
爆炸带来的余波冲击在身上，带来刺痛的灼热感。
庄柏言很快反应过来，朝左后方看去，在茂密的藤蔓掩盖的墙体内伸出一个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他们这边。
“上校——”
“嘭——”
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在地面回荡，碎裂的砖块与器械滚落在地，激起更浓的烟尘。
忽地，不远处的空中有个黑点越来越近，军部战机腾空而起，冲破低沉的云，轰鸣声由远及近，整个飞行编队终于前来支援。
庄柏言拽着那名还在颤抖的副官站起来，看着在风中摇曳的火焰和四散的浓烟，指着方才枪口的方向问：“那里是什么地方？”
副官咽下口水，匆忙调出地图，看着浮现的满格信号，惊喜道：“上校，信号塔和探测仪都恢复了！”
“我们现在处于科索里尔城的内外城交界处，那个方向有几处是以前驻军场所，最前方的建筑是……”副官移动手指，不断输入指令，终于调度出那栋建筑的信息，“那是科索里尔城的城防所。”
“探测仪显示里面有高等级的防屏蔽设施，可能配备有炮弹甚至是近程导弹，危险等级较高。”
庄柏言点点头，“有没有探查到仿生人气息？”
副官：“有，非常多。”
庄柏言声音冷然：“走，去看看。”
话音刚落，庄柏言猛地抬头，看着城防所的方向，觉得自己的腺体躁动得有些异常。
他抬起手腕，将信息素抑制手环档位调整到最高，又翻出准备好的抑制贴，利落地贴在后颈，同时接通了远处的监管信号，让智能管家001随时待命。
副官看他面容严肃，受到一丝强劲的3S级Alpha的影响，忍着不适，谨慎地问：“上校，怎么了？”
庄柏言难以形容刚刚那一瞬间的感觉，仿佛在瞄准城防所方向时，也有什么事情在那里同步发生，只是腺体太过敏感，先于他做出激烈的反应，让人升起浓浓的不安。
“我们要快点过去。”他说。
————
得知陈执与人约在科索里尔城，程新雪心里就顿觉不对。
尽管找吕蓓卡拿到自己一直想要的药剂十分紧要，但程新雪也不能对陈执的行为坐视不理。
答应过汤普森博士要照顾陈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陈执还带着“C-916号”。那是已经安装上机械之心的，“活”过来的“C-916号”。
她很长地叹了口气，匆匆和吕蓓卡见过之后，又问卡洛琳要了份武器，很匆忙地朝地图上标记的地点行进。
但无论如何劝说，卡洛琳都不愿让她单独行动。
“师姐，你的身体还没好，之前过量摄入Ultra-V1试剂已经让你出现一些病症了，你都没察觉到吗？”
心悸，眩晕，动得太快的时候，还流过一次鼻血。但这些程新雪都不觉得算什么病症。
吕蓓卡也是又生气又无奈：“我很早就提醒过你，一定要当心成瘾行为的出现，尤其是你没有成熟的、正常的腺体功能，你之前的治疗方案对信息素的依赖太过了，最差的情况，甚至会让你生不如死。”
“庄柏言有成熟的腺体，这一针下去，他会安然无恙，甚至永远都不会再有腺体病症带来的负面影响。但你……你又没有腺体，陷得这么深，怎么就不知道为自己考虑一下呢？”
吕蓓卡说的那些劣性成瘾的例子，程新雪一清二楚。
谵妄，幻听幻视，甚至是突发癫痫，心脏骤停，都是有可能发生的症状。
她在决定靠近庄柏言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身体里的血液信息素浓度会越堆越高。一旦离开庄柏言，她必定会遭受伤筋动骨的痛处。
在没有拿到药之前，庄柏言也有一定概率会变成这样，变得离不开高浓度的血液信息素，变得贪得无厌，易感期如家常便饭，直至将人拖入地狱。
但程新雪也同样知道，自己不会让庄柏言陷入这样的境地。
所以她一直在投入资金，投入资源，投入精力，甚至是投入自己，奉献给红塔研究所，交给陈执，交给最熟悉她与庄柏言身体症状的医生。聚沙成塔，积水成渊，如同为庄柏言定制的C-916号问世一样，那款只为庄柏言定制的针剂也最终问世。
这样她就再没有任何顾虑了。
“希望您可以将这支针剂带到庄柏言面前。”程新雪郑重地对着吕蓓卡道。
吕蓓卡气笑了：“我早说过，只有陈师姐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们从本质上都是这样的人——都太疯了。”
程新雪没有多解释，在卡洛琳的强烈要求下，只好载上她，往科索里尔城开去。
她对北部战区的位置实在是太过熟悉，无论是之前以C-916号的身份在这里扎根时，还是之后的七年间无数次在基地与首都城往返，她对各种便捷的小径了如指掌。
但科索里尔城确是很多年没有踏足。
那并不是什么好的地方，埋葬了许多程新雪不愿回想的往事，也埋葬了许多她珍视的人，也包括她自己。
当年的那场爆炸，整个科索里尔城自此成了废墟。
C-916号与汤普森博士葬身火海，连点灰烬都未曾留下。
所以在得知陈执竟然带着那个仿品来到科索里尔城，程新雪的心头便重重一跳。
她的车一向开得很稳，此刻却在密林间左冲右撞，车速开得极快，副驾驶上的卡洛琳脸色都有些发白，嗫嚅着喊了声“师姐”。
程新雪扫了她一眼，问：“什么事？”
卡洛琳犹豫着扣住车内的扶手，防止因为车辆颠簸而把自己甩出去。在这样的环境下，程新雪还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单手稳稳地操控着车辆在荒寂的大地上行驶，另一只手调好追踪地图，又拿起一只通讯器，持续不断地在拨打。
卡洛琳看着通讯器上的“庄柏言”三个字，有点想当个瞎子。
犹豫了片刻，她才坦白：“庄家的那个人，也在科索里尔城。”
程新雪却没有太多惊讶：“我知道。”
“他和我说过他要来北部基地，科索里尔城有动静，他不可能不去。”
卡洛琳很不满：“师姐，你这么着急，也是因为他吗？每次都是因为他，这很不公平，不仅是对你自己，对你旁边的其他人也很不公平。”
程新雪：“不是这样的。”
她叹了一口气，“你们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卡洛琳反问：“有多重要？反正是比不上他吧，我们一群人掉进水里，恐怕你还是会先救那个可恶的Alpha。”
程新雪无奈：“你们不是都会游泳吗？”
“你一定是上瘾了，对那个人的信息素，所以才会这样。”卡洛琳不管，说，“我会努力为你研制出药物的，就像陈执博士一样。”
程新雪不知道该怎么和卡洛琳解释，也好像无法和任何人解释。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也没想过要想明白。
她与庄柏言之间，从来就不只是信息素的影响，许多事情也只是她自己心甘情愿，与现在还一无所知的庄柏言毫无关系。
而她现在也只是一个没有腺体的Beta，庄柏言在治疗完成后将无懈可击，成为最强大的3S级Alpha，更罔论什么信息素的影响。
“我没有上瘾。”程新雪只能这样说。
卡洛琳还想说什么：“陈执博士……”
倏然，“砰”地两声，越野车的车胎突然爆炸，车辆瞬间失去平衡，程新雪猛地踩紧刹车，安全气囊弹出，两人被安全带勒得有些气闷。
卡洛琳还没反应过来，程新雪便解开自己这边的安全带，猛地拉着卡洛琳低下头。
“咻”的两声破空声，银白色的子弹从密林中直射而来，在防弹玻璃上留下十分明显的白痕。
程新雪眸光一凝，毫不犹豫地架起自己的狙击枪顺着车门打开的一丝缝隙滑出去，都不必经过精密瞄准，她凭借直觉与判断，架起枪就朝着远处开出一枪。
卡洛琳也反应过来，眼睛闪过一串密集的信息流，拿着机枪的手快准狠，完全没有平常柔软的模样，一阵猛烈扫射，枝叶都被打得千疮百孔。
“师姐。”
程新雪抬起手，冷静道：“对面不是真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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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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