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火光照彻半边夜空,在原本幽暗的环境中,仿佛给程新雪笼上一层明亮的壳,用以消解这个人通身冰冷的气质。
不说话时,她看着是很不好接近的。
她正在配合警员做笔录,很明显地感觉到一道不容忽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转头看去,正好对上庄柏言的视线。
她眼中盛着明亮的光,言语却有些迟钝,说:“庄先生,您怎么在这?”
别人是否发觉,庄柏言尚未可知,但庄柏言本人这样认为:专注地看着特定人的时候,程新雪有几分呆愣的模样,是很令人难忘,且容易让该人心跳加速稍许的。
就像在冬春交替之际,第一场暖意春风拂过枝头,有种冰雪消融,万物回春的样态。
庄柏言尚未言语,那名警员先一步认出了他,有几分抑制不住的激动:“您、您是庄上校吗?我也是从联盟军校毕业的,您一直是我们的楷模……”
庄柏言看了他一眼,轻轻颔首:“谢谢。”
他很快接着问:“她可以走了吗?”
旁边跟着的联盟警署卫队队长犹豫道:“可以是可以,但这位程小姐是案件的受害者,她刚从车上跳下来,虽然运气好掉在废弃的海绵垫上没有骨折,但还没做进一步的医学检查,万一有更重的伤……”
“不跟医疗车,我带她去医院,伤情鉴定统一会发送到警署备案。”庄柏言说道。
警署卫队长仍有顾虑,担忧道:“但您也是当事人之一,而且那几辆车最后认出您来了,直接想撞过去,您……”
庄柏言淡淡地睨了他一眼:“警署那边我会去备案,现在先带人去处理伤情,可以吗?”
警署卫队长心头一跳,忙道:“可以,当然可以,您快去医院吧!”
庄柏言看了看程新雪,低声问她:“跟我走吗?”
程新雪没有半分停顿地点头。
在一片忙乱与硝烟中,程新雪跟在庄柏言身后,保持着一个合适的社交距离。
现场除开警署相关人员,还有嗅到了豪门秘辛,专程从鼎山脚下飞奔而来的媒体。媒体人拿着长枪大炮往前凑,他们巴不得事情越闹越大,好发挥笔墨,大书特书悬案奇闻。
警卫队在维护秩序,仍有几个拦不住的,凑到了很前面。
没有庄柏言的授意,不会有任何他的照片出现在媒体上,所以他可以走得肆无忌惮,但身侧的程新雪不方便露面。
庄柏言抬抬手,让警卫队把现场清理了,等新的司机把车开到近前,才护着程新雪,往车门处走。
没走多远,身侧的人没有跟上来,他觉得程新雪走得有点太慢,想牵她手腕,等转头看清她手腕上面明显的伤痕,怒火又重燃心头。
他特意放慢脚步,于是程新雪便走在了他身侧,与他并肩。
两人距离拉近,程新雪得以看清庄柏言全身,这才注意到他在渗血的手臂。
“您受伤了?”程新雪急忙问。
“没事。”Alpha抿着唇,不笑的时候显得冰冷又锋利。
庄家的司机拉开车门,庄柏言伸手揽住程新雪的肩膀,把她拉近了,低头说:“上车。”
在车内落座后,庄柏言便放开了手。
程新雪以为是牵扯到了伤口,探身想要查看他的情况,却被庄柏言按在原地。
“程新雪。”庄柏言的声音很低,又有点哑,响在她的耳边,带起一阵痒。
车内空间有限,两人靠得很近,甚至程新雪仰起头,都能碰到庄柏言的下巴。
她有些不适应,微微偏开头,只敢盯着庄柏言肩头布料上的褶皱,“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抱歉,把你给卷进来。”庄柏言声音有些沉。
在庄柏言看来,程新虽然在他人面前是冷漠的,实则非常柔顺,任何与她相处过的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听家中长辈话的乖乖女。
背景调查也显示,程新雪的父母工作稳定,感情和睦,对唯一的女儿关怀备至,家庭和谐。
环绕在她生活中的应该是书本、音乐或者绘画,而非公路上飞驰的陌生车流与致命枪声。
如果没有庄柏言在半年前以一纸条约介入她的生活,程新雪或许已在新的大学深造。
未来,她会成为一名善良优秀的医生,或是成果赫赫的学者,还可能会与志同道合的人组建家庭,继续平静祥和的生活。
……可偏偏是她,一个没有腺体的Beta,血液信息素与他高度契合,足以替代失效的药物,延缓他的病程。
庄柏言被困在北部军区太久,急于回复身体的稳定,去处理不得不解决的事。
所以在得知有这样一个人,一味药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出手了。
近30年的人生中,庄柏言自问行事光明磊落,讲究章法。唯独面对程新雪,庄柏言无法坦荡。
他使用了卑劣的手段,把无辜的程新雪绑在身边,藏起了自己最初的猜疑,戴着温和的面具,最终起的是卑劣的私心。
而对面的人一无所察,甚至还凑得更近,声音很轻地说“没关系”。
庄柏言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程新雪真的是,有点太明显了。可有时候也太过迟钝了。
庄柏言捏了捏眉心,没再说话。
车辆很快到达私立医院,在重重保镖包围下,庄柏言进了特级病房。
程新雪受伤很轻,只涂了点药,检查也结束得早,便在病房套间外等待庄柏言的医生通知。
私立医院的沙发很柔软,她仰头靠在上面,四处刺目的白让她觉得有些冷。
她在走廊闻到了浓重的药剂味道,还听见了金属器械碰撞的声音,精神海里条件反射般传来嗡鸣,让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好在很快,病房的门便打开,程新雪获得允许进入里间。
门一关上,便隔绝了属于医院的气味与声音,扑面而来的是有些熟悉的,带一点冰凉感的雪松味道。
极具侵略性的3S级信息素让整个室内如坠冰窖,程新雪脚步顿住,正对上庄柏言直直投过来的视线。
Alpha靠在床头,额前的发垂落下来,遮住大半深邃的眉眼,显得很有距离。
看见她,庄柏言很淡地笑了笑,又显得温和起来,说:“坐下休息一会儿。”
他的手还在包扎,程新雪不好靠近,便找了把墙边的椅子,坐在一旁。
不过半晌,鼻间的信息素味道更浓了一些。
明明才刚给庄柏言注射过高浓度的血液信息素,用来抑制3S级Alpha的易感期,按理说现在正是被压制下来、可以将腺体功能控制得最好的时候,怎么又会出现信息素溢出的情况。
程新雪看着庄柏言,眸光扫过他的后颈,眉头微蹙。
庄柏言的头发遮住了脖子,但发尾边缘能明显看到白色阻隔贴的痕迹。
庄柏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碍于房内人多眼杂,看过程新雪的伤口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又考虑到时间很晚,她经历的事情太多,庄柏言便让她可以吃点东西垫一垫。
病房里的空间很大,长桌上摆了一些清淡的食物。
她不太有胃口,在庄柏言的叮嘱下,喝了两口粥便说饱了。
庄柏言则一边被包扎,一边处理信息,左手腕间又戴上了黑色的军用抑制手环。
守在一旁的程新雪想要劝他休息,又没有立场。
好在有严格的医护人员在场,程新雪顺势提了句:“手受伤还是不要拿重物比较好吧。”
医生被提醒到,给庄柏言上药时,很语重心长地劝告几句,让他放下通讯器,好好休息。
庄柏言看了程新雪一眼,眼中带着熟悉的笑,说“好的”,很听话地收起了通讯器,又吩咐一旁的助理,去拿件厚外套。
助理刚被庄世钦调任过来,手里抱着一堆文件,旁边还有台手提电脑,正在等着新晋上司下决策,没想到第一件吩咐便是这种私事。
他压下心中好奇,按照要求取了件黑色风衣,并试图为病人披上。
庄柏言却指了指程新雪,说:“给她。”又调高了房间温度,驱散了夜晚的寒凉。
程新雪觉得冰凉的手脚渐渐回暖,看见助理杵在面前时还吓了一跳,最后接旨似的捧着布料金贵的高定服装。
庄柏言看着她,笑了两秒,又轻声让她把外套穿上。
医生眼观鼻鼻观心,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干脆利落地处理好伤口后就火速地推着器材车出了病房。
程新雪被不属于她的衣服包裹,像被封印了一样,安静地坐在不远不近的椅子上,看纱布的时间都比看庄柏言的脸停留时间要长,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发呆,或者只是单纯不想看他。
庄柏言难得感到有些不满,于是叫她:“程新雪。”
程新雪抬头,有点紧张地盯着他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庄柏言终于看见了她的脸,而不是一个黑乎乎的头顶,很平静说:“好像手还是有点痛。”
程新雪便起身过来,凑近了许多,抬起手指,查看伤口:“刚刚还是应该打麻药的。”
庄柏言说“还好”,又说“没关系”,然后垂眼看了看她搭在自己小臂上的纤细手指,说她的手很凉,把衣服穿好,不然容易患上流感,要及早预防。
程新雪便把扣子一路扣到顶端,遮住了因为T恤宽松而露出的锁骨和修长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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