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暖阳再次透过落地窗照进安静房间，江鹤别皱起了眉。
嗓子经过一夜放纵，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关窗。”
但还好，智能窗帘依旧反应灵敏，遮住了阳光。
随后，睡梦里掐在腿间的大手在睁眼的瞬间立即消失。
江鹤别在满身疲累里醒来，茫然地看着昏沉无光的室内，脑中的嗡鸣声还在继续。
助理丽娜打来电话，“老板，赵总送了礼来，说是感谢你之前送他回家。”
更多的，是敲定在酒局上说起的生意。
江鹤别吐出一口气，坐起身靠在床头，随手拿过床边的打火机和香烟，叼着细烟沉声道：“收了吧。”
丽娜会意，“我会立马通知法务拟定合同。”
江鹤别垂眸看着昨夜自己抓在身上的痕迹，扭了扭脖子，吐出白烟后再度开口：“我还有一件事，你要亲自去做。”
“什么？”
“公司里有一个叫方今醇的人，找到他的资料，不要打草惊蛇。”
“是。”
·
等到了公司，这一次从地下室直通顶层的江鹤别没再从一楼电梯间走过。
刚一走出电梯，丽娜就等在一旁，递给江鹤别平板。
片刻后，在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江鹤别敲着面前的平板，手指划过员工档案的每一张。
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深。
太干净了，而且日子过得也很平淡甚至可以说有些清苦。
江鹤别觉得自己此刻更应该像一个想要资助贫困孩童的资本家，而不是一个想要潜规则自己公司员工的可恶老板。
莫名高尚起来，但这没有丝毫道理。
江鹤别自认自己算不得好人，更应该是十足十的恶人才对。
“呵……”
伴着一声轻笑，平板的电源键被重重按下。
助理丽娜见江鹤别看完了资料，忙开头问：“是不是要让这个人上来一趟？”
江鹤别摇了摇头，把平板放在手边，手肘反撑拖着头反问自己的得力助手：“理由？”
莫名其妙总裁要见一个实习工程测试员，哪里找得到合适的理由。
丽娜也意识到这一点，紧接着眉眼一转，提议说：“他不能上来，但您可以下去啊，全集团上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江鹤别一听这话就笑了，后仰倒进椅背里，手指敲着桌面好整以暇地开口：“你觉得我找他是想干什么？”
丽娜虽然跟在江鹤别身边多年，自认了解自己的老板，但也的确没想到江鹤别想要做什么事情。
“他肯定是哪里得罪了老板呗，或者老板想要提拔他。”
江鹤别挑眉一笑：“一个刚入职的实习生，我提拔他，凭什么？”
点到为止，剩下的话他没再继续说下去。
“算了，先去处理了魏铭，明天开始我不想再在总裁办看到他。”
魏铭，一个平平无奇的生活助理，但并不和江鹤别亲近，甚至负责的工作也很少。
这几天唯一的来往，就是电话给江鹤别，告知李姚已经到集团楼下的消息。
丽娜没有多问，她只负责照章办事。
推开门，高跟鞋踏过地面的声音在总裁办响起，丽娜走到魏铭的桌前，抬手敲了敲。
魏铭连忙站起，殷勤笑道：“丽娜姐，江总有什么安排吗？”
丽娜勾起嘴角，“补偿你多一个月的双倍工资，明天不用来了。”
魏铭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他三步并作两步急忙绕过桌子走到丽娜面前，无视周遭同事好奇的眼神。
“啊这，为什么啊？”
丽娜后退了几步，避开了魏铭，“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道理难道江小姐没有教你？”
魏铭有些不服气，他本没有恶意。他硬着头皮说：“小姐也是为了老板好。”
丽娜有些惋惜地看着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状况的魏铭，“别说了，现在至少有补偿，老板也没撕破脸，你还能回去。”
说完这话，她拍了拍手，转头看向总裁办众人。
“你们并不都是经我面试招进来的，但我希望你们能清楚，我们的顶头上司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现在坐在里面的那位。”
至于曾经那位江小姐，趁早还是忘了。
否则，今日的魏铭，就是明天的你们。
总裁办一把手冷冽的目光扫过众人，又幽幽转回魏铭的面前。
“尽快收拾，我会通知行政上来清点公物。”
眨眼间，薪资丰厚的肥差，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魏铭灰败着脸色，哀怨地看着一脸漠然的丽娜。他知道，自己甚至没有推门去找江鹤别求情的必要。
江鹤别做了决定的事情，没人能让他更改。
就算是他的亲姐姐也不行。
此时，江鹤别还在看着电脑发呆。
不得不否认，今天的他效率极其低下，完全不能沉浸工作之中，看什么也都提不起兴趣。甚至，心里总好像有一股邪气。
江鹤别斜眯着眼，握着签字笔的手不断转动笔帽，来来回回反复打开合上。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大多都只有一面的机会。
但前提在于，没有任何一方在这段浅薄的缘分里拥有绝对的主导权，否则无论是孽缘还是正缘，这段关系总能被强势方继续下去，甚至无限延长。
恨海情天，什么都是可能的。
而现在很显然，江鹤别就是拥有绝对主导的那一方。
只要他想，在一个公司的人，他想见就可以见，工作时间任何部门，随他选择。
江鹤别朝着桌面丢出钢笔，笔身以极快的速度转动了起来。
他给一个机会，且看老天爷要不要他心慈手软放过那个小实习生。
江鹤别歪着头，饶有兴味地看着笔身缓缓停下。
“笔尖朝我，那就说明——”
·
工程部总监站在电梯间抹了把额头，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属下，“交代好了没有。”
贴心的助理眼疾手快掏出纸巾递给他，安慰说：“老大放心，我都通知下去了，绝对不会让你在总裁面前丢脸。”
江总一般不负责工程板块，通常也不会来他们这层楼视察，大多时候都是专攻技术的裴总来开会，不知道怎么，今天江鹤别居然亲自来了，而且丽娜还没有什么交代。
总觉得来者不善啊，总监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之前的产品出了大乱子，惹出了什么动辄赔偿百千万的大篓子。
但不管怎么样，该有的精神面貌必须要有，特别是工位上那些横七竖八的东西必须都得收起来。
否则，工程部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很快，电梯门打开，总监再也没有怀疑自己的时间。他忙不迭伸手迎出江鹤别，“江总。”
江鹤别生得格外贵气精致，平时在公司又是一丝不苟的装扮，看什么都是冷淡的，要远比总是笑脸相迎的裴副总裁更有威慑力，工程总监片刻也不敢懈怠。
毕竟，江鹤别已经彻底坐稳了集团的一把交椅，是现在青山集团的绝对掌权人。
不过，好像今天的江鹤别心情还挺好的，至少没有一出口就冷冰冰。
“王总监，我只不过是来看看，没必要专门出来接待我。”
江鹤别斜看了眼玻璃门后故作认真的众员工，没有戳破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他向来保留员工摸鱼的权利，前提是该做好的必须要做好，至于别的随意。
丽娜淡笑着站在他身旁，时不时帮着王总监和江鹤别说话救场，但脚步却像自有想法一样，没有按照王总监的预期把江鹤别带进早就准备好了的总监办公室或者是会客厅。
很快，丽娜如愿以偿把自己的老板引到了实验室外。
江鹤别抬眼看着机器实验室里的人，似是随手一指：“以前没见过他，新来的实习生？”
总监顺着江鹤别的手指看去，只见他部门的一个小实习生正背对着他们，好像已经彻底崩溃般站在机器面前抓狂，甚至手舞足蹈形状疯癫。
看着方今醇爆炸的发型和一旁同样绝望脸色的架构师，总监和助理面面相觑。
怎么，哪里都收拾好了，唯独就没通知到实验室是吗？
丽娜接住了江鹤别的话，“应该是的，我也没见过他，但旁边的架构师我有点印象，是个有资历的。”
总监并不总能记住偌大一个工程部的人，但还好，他有一个助理。
“他叫方今醇，今年九月就本科大四，是刚招进来的实习生，还没签三方协议。”
江鹤别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方今醇，视线不期然落在实验服也没有完全遮住的曲线上，当然，这不是因为实验服质量不好，而是因为方今醇抱头左右摇摆的力度实在足够大，再厚的实验服也罩不住这样的生动。
这里的“生动”，特指腰部以下的曲线。
江鹤别突然想着，如果方今醇此时穿着的是西装，负手站在自己面前朝着他躬身微笑会是什么样子。
“我记住他了。”江鹤别说着本来昨天就想说的话。
他端详着人，而丽娜已经和总监聊起了今年工程部新招的两个实习生，总监左右捧场，没注意到江鹤别平静眼眸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身后三人已经说起两个实习生的竞争和加班常态，丽娜看了眼江鹤别的侧脸，想了想笑着说：“压力不必太大，今年的项目还没到分秒必争的时候。”
丽娜不是行政，也不是生活助理，在公司她虽没有总监的名头，但却没人敢轻视她，因为她的专业知识一点也不逊色那些多年待在高层的男人。
王总监自然也是，听了丽娜的话连连点头应了。
江鹤别满意地收回了落在方今醇身上的视线，对王总监说：“裴殷这些时间都在出差，我只是替他来看一眼，你去把环天项目的负责人叫来会议室。”
总裁当然有的是正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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