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
我从酒吧荡出来,很久没有一个人这样醉到半夜了。
我看着空落落的大街,幽幽的月光照着十字路口,突然忘了把老张的车停在哪了。
我一向记性不好,只能挨着街边的车辆一个个地试钥匙。
酒吧外围的穿行小巷隐匿着捡醉尸的流浪汉,我可千万不能醉倒,一醉倒就说不定被哪个油腻腻的烂仔捡了去,然后几个小时后又会被丢到垃圾堆里。
十月初的北风正刮得紧,我像个穿着红裙的疯女人游荡在半夜无人的街道上。
大概就是因为如此,我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我从那个已经丢了几个女人的垃圾堆旁路过的时候,一个黑色的影子从我身侧渐渐靠了上来。
我放慢脚步,希望他只是擦肩而过。
其实我是崴了脚,高跟鞋的鞋跟被一块石子硌歪了一下,想跑也跑不起来。
然而,他只是擦肩,却并没有如我所愿走过去——他拦在了我面前。
我抬眼先看到的,是那一头的金发,像是飘在风中的晚霞。
“需要帮忙吗?”
他笑着问我,那笑有点儿油油的,可声音又非常幼稚,像是还没过变声期。
“谢谢,不用了。”
我立在原地是想等他走远,这样就不必弄成“亦步亦趋”的尾随。
坏就坏在这里,我后来才想到当时真该脱了高跟鞋拔腿就跑。
女孩啊,千万不要试图等在一个健壮男人的身后。
他只是走了五步,就回了头。
我定定地看着他,忽然一下子心乱了,慌得不知道该迈哪条腿。
我在想,他要是敢扑上来,我就用崴掉的那只脚踢他下面。
我的鞋跟可是有十二公分呢!
可当他走到我跟前,我才发现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
可恶,手机也没电了,想报警都不能!
我正想要不要大喊救命,他突然蹲了下来。
吓得我一时叫不出声。
他开始脱我的鞋子,我想抽出脚踢他,可他用力握紧了我的脚踝,像是某种警告,吓得我腿麻了半边。
他轻轻地嘘着声,摸上我的肩头,凑近我耳边说:“你想被他们劫走吗?”
他说话的声音递着热气,温热了我冰木的耳廓。
我抬眼忘了一下四周,在昏黄的各角路灯下,每个人的面目都凶神恶煞,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这个方向,仿佛我们是闯入禁地的猎物。
好吧,我没得选了。
“我有车,帮我找到车就好了。”
他试着合上裂了一点的鞋跟,又穿回我的脚上。
“那你可能要冻死了,先回家吧,白天再来找。”
他背过身又蹲了下来,拍了拍肩膀。
“我不能。”
“没事儿,上来吧。”
“不是,我的裙子……”
我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冰凉的脸渐渐发烫起来。
他回过头来,仍那么蹲着,上下打量起我来。
我穿的是超短裙和超薄丝袜,一旦上背,那个姿势,一定会走光。
“我可以拖着走……”
“那你会冻死在凌晨3点的街头。”
“哪有那么夸张!我家又不远。”
他摇了摇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说了不行……”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直接一把扛起了我!
“喂喂喂——”
“别喊!坐好!”
他把我扛在了他的肩头,压了压我的腰,让我坐稳在了他的右肩上。
我心里惊呼,好宽的肩膀!
更加奇异的是,我竟然不觉得尴尬,就像是穿着短裙斜坐在摩托车后座上那样,确实比把我背在身后要好很多。
我伸出手臂绕到他的颈后,两只胳膊围住他细长脆弱的脖颈,我盯着他的喉结看着,在想,如果他带我去往不该去的地方,我就可以卡住他的喉咙——掐死他!
“前面路口拐……”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我们是邻居。”
他抬头给了我一个淡淡的微笑。
我们竟然是邻居,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他说我们见过面,是我不记得了。
说话间,他偶尔抬头看我的目光很多情,像是被风吹散了的酒意,微醺全在那双迷离的眼睛里。
而我,好像坐在半空中的摩天轮,离天空的星星似乎都近了许多。
一脚油门的路,他扛着我走了半个小时,我都坐累了,他竟然没有喘出一口粗气。
我有点儿好奇了。
我猜,他不是修理工就是健身狂。
我住的地方是很老的小区,那里只有老大爷老大妈,我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的年轻人。
可他确确实实把我扛到了我所在单元的五楼,我的门前。
门口还放着褚礼送我的那捧红玫瑰。
我以为这次吵架会分手,可没想到他跪在地上跟我求婚。
本来跟我一起骂他骂得正起劲儿的闺蜜们,看见他那个样子,就率先替我原谅了他。
妈的!是我结婚还是你们结婚?!
我从来没怀疑过我未来的老公会是他,可是当他真的掏出钻戒奉给我的时候,我开始怀疑了。
“谢谢。”
礼貌过后,我转身开锁。
“只有谢谢吗?”
他是在跟我索要酬劳吗?
我愣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进门。
“太晚了,我不方便请你进来喝茶,改天……请你喝酒吧。”
他笑了,“一言为定。”
他终于转身走了。
我这才发觉他笑着说话的声音很轻,绵柔地不像在大街上拦住我时可怖的低沉嗓音。
他走过了502、503、504……按了电梯。
他不住这层,我看着电梯上的数字,停在了4楼。
我又等了一分钟,电梯的数字仍然停留在4楼。
脚踝莫名地又抽痛了一下,我有些后怕,他竟然是真的邻居,可我还是对他没有印象。
走进门,我立刻甩掉了这该死的高跟鞋,害我这大半夜的被人强行掳走、担惊受怕。
我边脱衣服边走进浴室,也怪这身厉鬼式的红裙,招惹了那样多贪婪的目光。
我呆呆地泡在浴缸里,忽然觉得很失落。
那个男人那样高,又那样壮,那样突然地出现在我面前,那样巧合地说住在我的附近——
我现在觉得有点儿惊悚了。
这场邂逅,不像是个偶然的意外,而像是蓄谋已久的一个陷阱,我几乎是不得不接受他的“帮助”。
所以,他是在跟踪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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