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琮山冷沉面部终于出现一丝裂纹。
他指腹上有茧,又因长久伫立深夜中带着冰冷意味。下巴被钳住,瞿清雨被迫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知道。”
“上校,我知道你是Alpha,我也知道我是Beta,不用提醒我,时时刻刻都有人提醒我。”
“那又怎么样?”
瞿清雨伸手从他衣襟领口往上抚,沿经冷硬的肩颈线条,直至凸起的喉结。再往上,他和赫琮山目光相接,笑起来:“所以你就不准备吻我了吗?”
爱这样短暂的东西,就要得到最好的,哪怕只一刹那。
大片秋林的影子。
夜光月色攀升上Alpha军官的肩头,他身上温度高出平时许多。瞿清雨光脚踩在他黑色长靴上,在站不稳的前一秒被揽住了腰。
“我现在腰没有受伤。”
瞿清雨故意问:“抱我干什么?长官。”
他猜测赫琮山对他有好感,但并不清楚这好感足以令他放肆到什么程度。因此他见好就收,退开两步:“明天见上校,你也不用急着拒绝我。情爱这种事……不是吗?”
张载来时并没有见到那个Beta青年的影子,花园内树影幢幢,烈度极高信息素的味道摧枯拉朽之势蔓延开,将原本低级Alpha的味道清扫、去除、彻底覆盖。
赫琮山眼底一片幽深,良久,他伸手压住了发烫的后颈。将升腾的热意也一寸寸压下去,吞进喉咙里。
-
赫琮山有半个月未出现,瞿清雨找遍了整个北部基地,军校生大群中偷拍的Alpha军官照片也停留在他请假前。
那名叫张载的秘书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瞿清雨按部就班地在医院值班,做手术。赫琮山公寓楼的卡在他手上,他回去过两个晚上,公寓内空无一人,Alpha信息素带来的温暖辛辣的气息也很快消沉下去。
他靠在冷色调的墙面,心想自己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又过了一两周,瞿清雨状似不经意地问起这件事。
华西崇:“你问上校?”
老头子正监督他做假皮缝合,还算满意地点头:“不错,手上功夫没退步。下次发生什么事别用手挡,外科医生的手,你知道重要性。”
瞿清雨摘了手套做消毒,隔着一层防护口罩说话吐出一层薄薄的雾:“都是您教得好。”
华西崇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半天才想起上一句话:“上校请了病假。”
一般情况下Alpha很少生病,瞿清雨双手撑在清洗台台面,微妙地问:“易感期?”
华西崇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
瞿清雨笑了笑:“猜的,老师。”
Alpha会如何度过易感期,答案显而易见。他说不上失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他失去反应能力。
华西崇正色道:“是,也不是。”他背着手缓慢踱步到窗边,正对面是碧绿的人工湖,湖边是北部军区禁地之一——疗养院。
一排排雪白屋顶的建筑物森冷地矗立在秋风中。
天气渐渐冷了,黑得早,瞿清雨能感受到他目光中流露出的忧心。
“教科书上告诉过你Alpha在易感期会处于失控状态,耐心不足,攻击性和领地意识加强,无差别袭击靠近自己的同类。但这是一般情况——”华西崇话音一转,“有一个Alpha,在十八岁后的每一次易感期,没有任何体外征兆。”
瞿清雨心脏突然莫名一跳,他问:“没有任何征兆?”
华西崇叹了口气:“是,至少我没有见过。我们研究了很久,始终找不到问题的源头,只能将这归咎为他的信息素等级过高,可能产生了一定的精神调控能力。当大脑皮层认为他处于极端兴奋状态下,会自动分泌一种我们称之为冷静素的东西,将他的兴奋值回调。”
“你应该知道我在说赫琮山,信息素等级高到他这个程度的Alpha,整个帝国仅此一位。”
“听起来没有问题。”瞿清雨思索片刻,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说,“是件好事。”
华西崇神情并不轻松:“你站在手术台上的第一天,我告诉过你,事物永远有好坏两面。”
“冷静素和兴奋值占据跷跷板的两头,一者压一者抬。”华西崇说,“当二者失衡那一天,他受压制的易感期将反扑而来。事无先例,没有人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我们寄希望于Omega信息素能对他起到聊胜于无的安慰作用,但他本人拒绝了这种方式。”
华西崇叹了口气:“我们得观察,记录,做分析表。评估结果关乎他是否能再次走上战场,做下一场战役的指挥官。”
“他的心理压力比任何人都大。”华西崇看向远处遥远天际,他的背脊压下来,像是看到不久后的、惨痛的将来。
“如果帝国失去一名培养至今的指挥官,我们未必能在下一场异形战争中取胜。”
——到这种程度吗?
瞿清雨心脏有瞬间的停跳。
华西崇感慨良多,转过身才发现他的学生比他更不在状态,他叹了口气,温和地说:“跟我一起去看看?我记得一年前你做战地医生,上校对你有恩。”
-
绿湖疗养院的门禁一层深过一层,刷卡、指纹和虹膜、面部识别,瞿清雨跟着华西崇往里走,站岗的Alpha士兵严格执行任务,搜身后放行。
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步履匆匆,助手小跑着去化验室递交结果。这地方看起来像一座大型监牢,墙壁被刷得没有人气,死气沉沉地压在每一个人身上。
瞿清雨呼吸不畅,伸手拉开了领口。华西崇神情凝重地和全副武装的专家交流,单边假肢稳稳踩在地面。
“情况和昨天一样。”专家扯下口罩,他是Alpha,在高等级Alpha恐怖到骇人的信息素压制下毫无还手之力。他身上湿透了,头发一缕缕狼狈地贴在面颊上,想起刚刚的情形头皮发麻,“我们得在上校胳膊上抽一管血,不过他不太配合。”
专家累得够呛,喘息着说:“全天底下没有人能打得过上校,我们不敢近他的身,昨天就有Alpha士兵被卸了胳膊。”
华西崇:“辛苦了。”
专家摆摆手:“应该的,我们知道这不是上校本意,他处于神志不太清的状态。”
“抽血的事只能缓缓。”他看向华西崇身后的瞿清雨,“这位是……”
华西崇:“我的学生,来看望上校。”
专家将口罩扯回去,含糊不清地提醒:“一会儿不要靠得太近。”
这条长长走廊再往前,瞿清雨一顿,张载出现在道路尽头。他手里夹着军部加密文件,左手拿着一根笔,滴水不漏地:“柏裁判长,您就安心接受监察官的问询,要是没有问题那就是没有问题……您要请上校听电话?不好意思,上校有私事在身……兰斯少爷是和上校的信息素匹配度高,你想如何,柏——裁判长?”
中间的停顿是因为他看到了瞿清雨。
张载挂了通讯器,他肉眼可见处理了不少杂事。他先跟华西崇打了招呼,确认:“要在胳膊上抽一管血?”
张载抱歉道:“给我一点时间。”
华西崇还有身体各项指标要看,示意一会儿抽了血交给瞿清雨,他“咚咚”地拄着金属假肢走远了。
张载身后跟着三五名身体强壮的Alpha士兵,他们继续往走廊尽头走,张载率先开口:“上校的信息素水平始终没有降到安全线以下,他现在处于狂躁期,您一会儿离远点。”
瞿清雨沉默一会儿,问:“你们打算怎么给他抽血。”
“束缚带、镇定剂。”张载无奈地说,“这世界上还没有能打得过上校的Alpha,他的信息素等级很高,对地盘的占有欲也很强。任何Alpha靠近都会令他认为受到冒犯,从而无差别攻击他人。”
瞿清雨没有贸然开口,他停在一块三层加固的玻璃前,隔着十来米的距离注视玻璃房内的Alpha。
对方看起来还算正常,脚边甚至堆了一些一看就是张载从军部带来要签字的文件。他没穿上衣,流畅肌理毫无掩饰地暴露在灯光下,苍白紧实。静脉注射的地方扎满针眼,明明离得很远,但瞿清雨依然看清了那些针眼,密密麻麻遍布在完美无缺的身体上。
他心里没来由抽痛了一下。
张载喊了声“上校”,Alpha没反应,背对着他们。
瞿清雨意识到他手腕上附着有一对冰冷的沉黑手铐,分量不轻,尺码偏小,将他双手牢牢扣在一起。
显然,他在这种手脚无法伸展的情况下依旧凭借高超的格斗水平和擒拿术打倒了一众Alpha研究员和士兵。
张载打开了门上的圆形小洞:“上校,我们一会儿会进去给您抽一管血。”
Alpha被声音吸引,转过头,居高临下俯视他,姿态狂妄,声带嘶哑:“滚。”
张载擦了擦汗,他左边脸颊上细看还有淤青。他低声对瞿清雨说:“上校不认识我们所有人。”
他带了不少研究员和Alpha军官,此刻都束手无策地站在墙边。
狂躁期的Alpha破坏力极强,要在他领地意识和攻击性处于峰值的状态下将针头戳进他皮下,在他胳膊上抽一管血,难度不亚于白日摘月。
瞿清雨的手指无意识按压在玻璃上,他凑得近了,那里弥漫起一层薄薄的雾。蓝眼珠一眨,又一眨。
Alpha被吸引。
他原本在远离玻璃的另一侧,突然动了,缓缓地朝这一边靠近。
有反应,身后研究员欣喜若狂。
瞿清雨耐心地将手贴在玻璃上,直到Alpha也靠近了他,伸出手,隔着一层玻璃墙玩闹似地捏他的指尖。
瞿清雨笑了:“上校,听得见我说话吗?”
许久没有动静。
瞿清雨迟缓地眨了下眼,他不确定他有没有听错,毕竟Alpha削薄唇瓣中吐出来的字实在令他怀疑自己。
他听见对方用裹着浓重欲念的嗓音沙哑地说:
“进来。”
“我想干死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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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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