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病重的虫子还是死去了，只是相较于在痛苦的自悔中灭亡，这次它们是在虫母的抚慰下陷入了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
只有少数异化较轻的虫子们恢复了意识，却永久丧失了再生能力，终身拖着这副残躯苟活。
尤里安靡下的军队伤亡惨重，上万条线虫毁于一殆，连将领都下落不明，没有虫子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希尔伽的到来没有办法彻底扭转战局，顶多是让这里惨淡的气氛稍微变的欢愉了点。
短暂的休战成了虫子们一天最期待的时刻，但它们也明白这种美妙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因为这种大范围的精神镇压透支的是虫母的力量。
希尔伽有心想多撑一会儿，但过度的精神透支会让他自己受伤，那些虫子们便吱哇叫的更厉害，像是在控诉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哈文是阿拜蒙蒂斯派在他身边的眼线，一旦他身体出现状况，他就会收到来自于阿拜蒙蒂斯的联络轰炸。
虫子们会拖着残缺的身体战至最后一刻，即使与异种的厮杀让它们疲惫不堪痛苦至极，但只要它们一息尚存，它们仍然会自发的向虫母簇拥过去，汲取温暖。
那些低阶虫脑袋空空，只够装得下一只虫母，因此在见到希尔伽时，它们就完全忘记了伤势，只是拖着自己的断腿或半截身子，狂热地凑上去表示亲昵。
有些虫子们却心情沉郁，它们清楚的明白，作为虫族的战士，丧失了战斗能力和再生能力，便是一无是处净添麻烦。
与其赖活着拖累虫族，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虫母对它们的照顾更让它们良心不安，备受谴责，于是有些虫子便会在夜深时分，默默地站起身来离开族群，带着某种赴死的决心，奔向异种的巢穴引爆自己。
这场大规模自毁式的“同归于尽”计划总是心照不宣又掩人耳目的，低级虫身上这种类人情感的出现倒让旁观全局的哈文侥有兴致。
按理说，这些无法拟态的虫子们不具有复杂的情感，它们只会遵循基因的指令机械地完成任务，在虫母的安危之前，它们首要的任务便是活下去。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类人的情感，主动选择了死亡。
他观察到这场进化也许是和虫母有关。
——
希尔伽对这些虫子们呵护有加，他会安抚那些痛到自残的虫子们，也会毫不吝啬的向那些将死的虫子敞开怀抱，在所有虫子们热切的注视和要求下，他坐在中间为它们讲故事，唱摇篮曲。
哈文就这样脸色淡漠地混在其中做旁观者，他发现那些虫子们往往在得到虫母的拥抱或一个抚摸后，就会毫无牵挂的选择离开。
当然，虫子们并不是一开始就如此果敢。在最开始的时候，它们也还在犹豫，不是因为它们害怕死亡，而是因为它们舍不得离开虫母。
这些虫子便在踯躅中率先迎来了生命的终止。
它们死在希尔伽眼前。
在希尔伽又一次向它们张开怀抱时，这些虫子照例扑上去开心地蹦跳，挥舞翅膀，抖抖附足……
但是它们一时忘了，它们早已病入膏肓，生命将止。
于是在虫母惜愕又惊恐的目光里，它们原地炸成了血花，染红了虫母的一双手。
血污滴滴答答的往下落，随之砸到地面上的，还有虫母断了线一样的泪珠。
那一声悲泣让所有的虫子都害怕到颤抖，自此便愈发笃定独自面对死亡的决心。
但它们的计划总不能每次都成功，终于在一个夜晚，在费洛琉斯的断崖上，哈文和阴影里的希尔伽打了个照面。
“……78今天还和我说他最想让我挠挠他的甲壳，”
哈文听见希尔伽说:
“我满足了他的愿望，但他还是离开我了。”
希尔伽的声音太空洞了，连神色都是如此麻木，让哈文不由得担心起来。
“它们只是出于最佳方案才做出这样选择的。殿下，它们是自愿献身的。”他的宽慰直白又乏力。
但出乎意料的，这次希尔伽没有落泪，而是平淡的接受了事实。
每一天都有虫子在死亡，其他根据地的死亡数也每时每刻都在更新。
没有时间再让他去伤怀了，他必须得适时从悲伤中脱离出来，全心贯注于战况。
——
费洛琉斯还是陷落了，希尔伽在这里留到了最后一刻。他已经送走了上百只虫子，他拥抱它们的尸壳，亲吻它们冰冷的鞘翅，祝愿它们在母虫那里得到安宁。
阿拜蒙蒂斯一直在劝希尔伽离开，但费洛琉斯的战略性位置实在重要，只要多撑一天，虫族的胜算便多一筹。
除了虫母亲自坐镇，他们别无他法。
——
“在殿下的带领下，费洛琉斯坚持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原先计划的天数。得益于此，梵因城我方取得了压倒性优势，克维斯其那军队也重伤了异种的势力。殿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回到虫巢吧。”阿拜蒙蒂斯汇报完，又开始苦口婆心地劝他回去。
但希尔伽再一次切断了阿拜蒙蒂斯的精神网联络，他捂住嘴，脸色微变，下一秒就把胃里的食物全呕了出来。
阿拜蒙蒂斯但凡再多听一秒，都绝对会强制接他回去。
雄虫们已经在尽力照顾他这个虫母了，所有的物资都是紧着他用的，但雌虫毕竟太娇气了，数周的奔徒还是让他身体出现了不适。
首先便是食物，他的消化液远没有风餐露宿的雄虫强悍，能轻易的消化尘土砂石什么的，事实上，他现在连兽肉都吃不习惯。
那种未经烹调的粗犷味道每次入口都冲的他想干呕。
再者是近来由于频繁使用精神抚慰，他自己也有些精神不怠，头晕目眩。
种种不适都在这个时候爆发了出来，逼迫他停下步伐，乖乖的回到巢里做只悠闲的虫母。
但是希尔伽不愿意停下。
坎特伯冰域出现了尤里安的踪迹，这意味着这位上将还活着，也许会带来更多情报，也势必会带来胜利的曙光。
但歌鸟虫巢目前甚至连寻找尤里安的乒力都分不出来，阿拜蒙蒂斯在得知希尔伽前往了费洛琉斯后，就陆陆续续向这边派了几支分队，为了随时随地把这位一身反骨的虫母安全遣送回巢。
现在希尔伽决定带着他的“小跟班”们踏上坎特伯冰域，去接下寻找尤里安上将的任务。
何该如此的，他想。
在战况危急的时候，他们不应该把有限的资源倾注到一个子巢虫母身上来。
他可以回归母虫的怀抱，但歌鸟虫巢不可以。
当然，希尔伽也有自己小小的私心。
布鲁诺的死亡是他永远的痛，他将永远忏悔自己的罪孽。
他要向尤里安为此认错。
——
为了继续和军队待在一起，希尔伽一直在小心翼翼的掩饰着自己的不适。
一旦虫母有恙这个消息走露，所有雄虫都会成为阿拜蒙蒂斯的同盟，即使要占用为数不多的军备资源，也势必要把他送回去。
——
坎特迫冰域一如继往的严寒，让希尔伽本就不适的身体状况雪上加霜。
他终日只能缩在雄虫的层层环绕里，以抵挡风雪的侵入。身体状况总是时好时坏，有时胃口好的能吃下一整头流浪兽，有时却连甘甜的花蜜都让他作呕。
今天他实在没忍住，推拒了雄虫们奉上的一小罐琼花露，却不想一时失手，抬手就将这罐花露挥了下去，金色的蜜液便尽数沁到了泥土里，回归大地了。
——
琼花露是在野外最常见不过的花露，对于娇养在虫巢的雌虫而言，他们从不屑于品尝它。
他们厌恶那劣质的芳香，稀薄的稠度，发腻的甜味，从里到外都透着廉价的味道。
但对于现在资源紧张的局面而言，它是何其珍贵的琼浆玉液。
希尔伽跟着雄虫们一路迁徙，已经放低了不少标准，与寡味的兽肉相比，这一小罐琼花露简直是最美味的甜品，吃的希尔伽犯了馋瘾，实在是想的抓心挠肺，没忍住向雄虫们提出了想加餐的要求。
雄虫们看出来这是唯一一个虫母能吃的开心的食物，便又跑了好几个地方收集到这一罐花露。
但今天希尔伽破天荒的从那罐花露里又闻到了那种劣质香精的味道，让他整个消化系统都在抗拒。
——
雄虫们眼睛发亮，全都围着他，期盼他收下这份礼物。
包括阿拜蒙蒂斯的眼线——哈文。
可是，
他好想吐……真的。
为了避免在虫子们面前失态，他扭过头抬手推回去了。
哪想到直接就把罐子推下去了。
——
深夜寂静的时候，希尔伽还在自责的睡不着觉，他忘不掉那些虫子伤心失望又不解的眼神，一个个就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
阿兰德蜷在他的怀里，被他的一声叹息惊扰了睡意，忙伸出触角抚摸他。
“我的小阿兰德，乖宝宝，我没事的。”希尔伽感觉有被安慰到，他勾勾唇角，轻轻的附上一个吻，搂紧了怀中的小闪蝶。
至少阿兰德被他养的很好，它乖巧听话，活泼聪慧，一点都没学坏。看吧，他并不是什么事都干不好。
带着这样宽慰自己的想法，希尔伽闭上眼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其实是揣上小虫了嘞，不过粗心大意的希尔伽还没注意到[化了]
而且他也确实低估了自己的重要性，把种族的利益放在了虫母的前面，因为前面这些打击还是一定程度上打击了他的自信心[托腮]
但是雄虫们都还是一致认为虫母至上的哈！希崽后面还是会自信心爆棚的！因为给他点阳光他就能灿烂(bushi)咱人设是不会改的！[奶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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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战场上的虫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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