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向阳街。

J市出名的混乱地带。

七拐八扭的狭窄小道里充斥着贫穷,殴打,抢劫,偷窃。

上次跟着谢织来的时候天色太黑,江淮只能慢慢摸索,他其实应该躺在医院静养,但耐不住好奇心,趁着医院不注意就和周礼宏来了招偷梁换柱,现在周礼宏穿着病服脸上盖着英语书正好好躺在病床上呢。

其实单人病房完全不担心有人闯进来发现,不过担心护士来查房还是让胖子做个样子。

江淮戴着口罩墨镜,穿了一件超级大的卡其色大衣,可以很好遮挡住他打着石膏的右手,同时也顺利改变他的身形,无痛变成双开门大冰箱。

这幅装扮让他顺利溜出医院来到向阳街。

“我记得应该走这里吧……”他转过一道弯,企图和记忆里的道路对上。

“让开——”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叱喝,如平日惊雷,江淮下意识一蹲,一个身影从头顶的墙上轻巧地落下。

江淮抬起眼。

那是一个长发及腰的女人,穿着有些色||情意味的黑色吊带蕾丝短裙,冷白的皮肤大片裸||露在外,胸口很平坦,脚上踩着一双普通的凉拖。

她有着如玉一般莹白的侧脸,鸦羽般的睫毛装饰着淡漠的眼,鼻尖弧度圆润精巧,嘴唇红润饱满而富有光泽。

谢……

下一个字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长着和谢织一样脸的女人长发飞舞,她似乎不适应被人直勾勾地盯着看,朝江淮怒视一眼转头就跑走了,一眨眼就没了踪迹。

江淮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是谢织……的妹妹?

不对,谢织有妹妹吗?他从来没有提起过啊!而且这个天气穿个短裙不会冷吗?难道是妖怪?

什么非日常,直接给他干到乱力鬼神去了啊!

他浑浑噩噩又走了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音。

“走这里!那小子我就是看他往这个方向跑的!”

约摸数十个彪形大汉挤进这条小道,和双开门江淮撞了个满门。

两边人对视一眼。

一个大汉指着江淮:“会不会是他!他打扮得这么可疑!”

十来个大汉立马朝江淮走去。

“等等!”江淮扒拉下口罩墨镜,“我是来找我朋友的,才路过这里。”

一个大汉凑近仔细看了看:“大哥,真的不是那个姓谢的,我记得那小子娘们兮兮的!虽然这个也娘们,但没那么娘们。”

……江淮一阵无语,他不觉得娘们兮兮是什么坏词,只是对大汉们贫瘠的词汇感到好笑。

不过姓谢的?

是找谢织吗?

不可能会这么巧吧。

“喂!小伙子!你有没有看到有什么人从这里经过?”

领头的大汉是真正意义上的双开门,宽厚紧实的肌肉让江淮觉得不回答他可能会被一拳打死。

江淮哆嗦着伸出手,指了个方向:“有个男孩子,从那里翻墙过去了。”

一群大汉立马朝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江淮木着脸站起来,默默看着那群人跑向和刚刚的女孩子完全相反的路。

平复下来的时候才感觉到右手传来阵阵疼痛,想必刚刚不小心碰到了。

他无暇顾及手腕,满脑子都是刚刚的女生。

那个女孩。

不冷吗?

他看了眼十月底阴沉灰白的天空,瑟瑟秋风卷起枯枝败叶,冷意直往衣缝里钻。

真牛*

和谢织一样完全不怕冷呢,果然是谢织的亲戚什么吧。

说到谢织,江淮又开始仔细辨别这些路,七拐八扭终于找到上次的危楼。

他敲了敲门。

没人回应。

谢织可能不在家,那家里有人吗?

他不死心又敲了一下,门内传来一阵巨大碰撞声,随后像是什么东西倒地了。

“喂?有人吗?没事吧?”

他使劲拍着门,破烂不堪的木门嘎吱嘎吱作响,一声咔嚓,门忽地被打开。

房间里面还是如记忆里那般狭小,角落推积着报纸和纸壳,还有一大口袋装着瓶子等塑料垃圾。

家里没什么东西,也很干净。

房间地板中央跪坐着个女人。

头发很长,几乎及腰,穿着黑色蕾丝短裙,皮肤干燥而惨白,她很瘦,是那种病态的瘦,脸颊深深地凹陷了下去,面容憔悴,四肢干瘦如柴,脊椎骨凸起似刀锋,一寸一寸被失去弹性的皮肤包裹。

江淮怔愣在原地。

女人却突然开口,声音沙哑而刺耳:“你回来了?”

谁?

江淮往后看了看,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身影。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我吗?”江淮迟疑指向自己。

女人消瘦干枯的脸色看不出表情,朝江淮招招手,示意让他靠近自己。

江淮欲言又止,踌躇了两下才慢慢靠近女人。

刚走到女人身边,手腕便被一只宛如骷髅的手指紧紧抓住,啃食得坑坑洼洼的指甲嵌入皮肉里,女人瞪大的眼里闪过一阵凶光:“这下你可不能走了,八……”

她话音未落,闵其苏昵已经冲进来呵斥道:“阿姨!”

齐曼给女人喂了一颗药,哄着她喝下了水,不一会儿,女人就陷入了沉睡。

江淮一句话都不敢说,他乖乖落座,一言不发看着他们在女人身边忙上忙下。

“你是那个,姓江对吧?江淮?”闵其看了看他,想了半天。

江淮点点头。

齐曼以为他被吓到了,轻声安慰道:“没事的,阿姨现在只是偶尔会不稳定了,可能看你是新面孔,才突然发病。”

“精神病吗?”

齐曼点点头:“分裂情感性障碍还伴有谵妄,痴呆什么的,总之就是很不好,也好不起来。”

“累赘。”苏昵冷笑,“常常拖着谢织让谢织不能前进。”

闵其皱了皱眉,到底没有反驳他,他叼起一根烟,对着江淮问道:“不过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找谢织……”

闵其一笑:“我想也是,怎么会有人主动来向阳街玩。”

“谢织在哪里?”江淮朝四面望了望,狭小的空间只有他们五个人。

“不知道,谢哥到处跑的,他天天打工,可能是打工去了。”

“打工?”江淮吃惊,“他不是还没成年吗?”

闵其无奈地笑着说:“身份证上是成年了的,而且向阳街不在乎这些,附近有不少店雇佣童工呢。”

“因为向阳街的小孩实在没有出路,一般能流落到这里的父母都是指望不上的,不过那些店也很黑心,各种克扣工资,很有可能干一个月只能拿到几百。”齐曼解释道。

江淮只觉得无比震惊:“不能去告吗?”

“大少爷,”苏昵突然开口,眼底浮现出几丝嘲弄,“童工敢去告吗?而且那些小孩根本就没有靠法律这个意识。”

“这倒是……”这里和江淮所知的世界完全不一样,为了几百块干苦力还被欺负,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到的。

齐曼见他一脸迷惑,轻笑一声:“谢织的妈妈你也看见了,那种情况不好好治病是不行的,刚刚给她喂的药就是利培酮,这药很贵,每个月都要开一次,谢织一直都很辛苦。”

江淮垂下眼,他心里泛起不明不白的难受。

“谢织很穷吗?”真是个废话问题。

“嗯,对,穷得要死啊。”苏昵毫不客气回答道,“听说大少爷很有钱,能不能帮帮我们谢哥啊?”

闵其一把捂住苏昵的嘴,被他脸上的钉子扎中,埋怨地看了一眼苏昵。

江淮叹了口气:“我想帮啊,谢织说他不喜欢白拿。”

齐曼笑着说:“没事的,不用听他胡言乱语,他穿钉子时穿到脑子里了,嘴巴和□□连在一块,说话不经大脑的。”

温温柔柔的女人毒舌起来意外凶狠,江淮摆摆手:“没事没事,谢织是我的好朋友,我能帮肯定是要帮的。”

闵其想了想,突然说道:“你要不要去看看谢哥的秘密基地?”

苏昵闻言睁大眼睛,齐曼沉思了一下却也应道:“去看看吧,反正现在在这待着也是无聊,说不定在那里能碰到谢织呢。”

苏昵扒拉下闵其的手:“你们疯了?这么亲近这个小屁孩?”

“没事的没事的,谢哥肯定不会介意。”闵其拍了拍他的肩。

四人一个一个挤出狭隘的房间。

又是七拐八扭半天,终于到了一个还算开阔的地方。

这应该是谁废弃的院子,堆放着乱七八糟的破旧杂物。

“这里是西婆婆住的地方。”齐曼说,她跨过低矮的栏杆,一堆杂物后竟然冒出了几个瘦小的孩子。

“曼姐姐!”“曼姐姐来了!”

小孩一拥而上,将齐曼围在中央。

闵其和苏昵也跟着进去,还不忘提醒江淮跟上。

“闵哥哥和苏哥哥也来了!”

稚嫩的嗓音欢呼着几人的到来。

江淮揣着疑问,一个晒得黢黑的男孩指着他问:“他是谁?”

齐曼摸了摸小孩的头:“这是江淮,你们叫他江哥哥就行,是谢老师的朋友哦。”

“谢老师的朋友?”男孩身后冒出个小小的脑袋,那是个短头发的小女孩,脸上肉嘟嘟的,很是可爱。

她牙都没冒几颗,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谢脑思盆友。”她朝江淮走过去,短短的手指抓住江淮的衣摆,“耗看!”

江淮蹲下来,摸了摸小女孩软软的头发。

齐曼说:“这些都是向阳街被遗弃的小孩,之前是西婆婆领养的,西婆婆去世后谢织就接手了这里,他一直在教他们读书写字哦。”

江淮被接二连三的事情冲击得说不出话。

他的第一个想法是:谢织居然背着他有其他学生?

第二个想法是:不对,西婆婆又是谁?

等等,谢织教他们读书写字。

“这里不是有学校吗?向西中学……”话一出口他就察觉到不对。

齐曼叹气:“如你所见,向西中学,这里没有幼儿园和小学,最近的小学都很远,又是被遗弃的孤儿,上学也是一大难题。”

“谢织自己也才是个高中生……”江淮极目望去,院子不大,杂物将远处的天空挡的严严实实,就算越过了杂物,背后还有数不清的高耸的墙壁。

出不去的向阳街……

是这个意思啊。

秋风袭来,小女孩打了个喷嚏,江淮这才注意到她穿着单薄,衣服上到处都是补丁。

齐曼说:“不要在这待着了,进房间里吧。”

江淮抱起小女孩,只觉得怀里几乎没有什么重量,轻飘飘的一团生命,稚嫩,破败地发芽。

女孩突然挣扎起来,朝着院门外张开手,口齿不清喊道:“谢,谢脑思!”

江淮瞬间回头望去。

看见上午碰见的那个短裙女孩站在院外,正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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