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这两个年轻人来此的目的正是寻求一个当年的真相,可是真相啊,它从来只乐意栖息于惨淡的迷雾之中,哪怕是他这个可以称得上是亲历者的人,也有太多太多的迷茫。

王胜的故事起源于他在卧底以正哥(也就是麦正)为首的帮派期间与同时打入内部的雷一斐一见如故,或许是本质上同为警察的缘故,二人的相识相交更像是险象环生的卧底行动中一点潜伏在内心深处的光与亮的彼此投射,不能发之于言,但又有种朦朦胧胧的心照不宣。

一次运送毒(城翊)品出港的任务派发下来,他俩都被定下了运输员的身份。王胜按照规定汇报上去,得到的指使是即将采取以省厅为首的大行动,他按照帮派要求做好分内之事即可,其余的事不用多管。

“我照做了,当日清晨却出了变故。”王胜回忆说,“我跟老雷被一群小混混拦在了巷子里,不仅去不了现场了,最后还被送进了医院,他们人多,还带了武器,我俩赤手空拳,又有所顾忌,不能放开打,太吃亏了!”

他们也因此错过了那次重大行动。

打人的小混混是其他帮派老大派过来跟新人“立威”的,他们可万万没想到会因此救了雷一斐和王胜的命,两个警察的命。

帮派内部负责这条线的其他人在警察上船突击检查的时候全部被炸死了,跟那些接到任务前去搜查可疑船只的警察一起。

只剩下被打得头破血流在医院缝了好多针过去好一阵子都爬不起来只好躺在床上互相嘲笑对方脸上的伤疤来取乐的这哥俩。

作为卧底,他们身处混混底层,且不在现场,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对那天发生的事件所知十分有限,甚至差不多就是一无所知的状态,也不知道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杜城和沈翊因为见过那些被打了叉的照片,又莫名牵连起了麦正和有栖谜子的关系,顿时心下了然。雷一斐和王胜这些人表面是得到了上层的信任被叫去运送毒(城翊)品,其本质却是针对警方卧底的一次斩草除根的行动。

所以,那条炸毁船上的遇难者从来就不是什么警察和小混混,而是警察,和警察。

是故意的。

想明白这种事情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难的是他们心境悲凉之时还得在王胜面前装得跟没事人似的,继续追问他离开或如市刑警队来到北江市当警校老师的理由。

不料王胜脸色一变,立马浮现出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眼神冷漠,语气也跟着僵硬起来:“我来这里,与此事无关!”

原本还算热络的气氛肉眼可见地冷却了下来,比屋外纷飞大雪只怕不遑多让。

沈翊的手里正举着一只卤鸡爪,这让他看起来有些幼态的天真感,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刀子一般,直接冲着王胜的胸口去了。

“莫不是跟她们有关?”他指的是摆放在立柜上的一张照片,上边有一大一小两个笑容满面的女子,“这是你的妻子和孩子吧?”

王胜怒目而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看表情大约是想就此生吞了沈翊,要不是有杜城拦着,他可能真就这么做了。

“看样子,她们离开了你。”沈翊其实并不擅长刻薄的言语,虽然他拿捏人的弱点这项技能一向精准,“而且是永远地离开了你……”可是王胜眼里的悲恸太好解读了,甚至不需要什么刻意的心理学,但凡能感同身受一点点,那种如同窒息一般的痛苦就能勒得周遭之人喘不过气来,沈翊咬了咬牙,再接再厉,“怎么,是因为你的缘故吗?或者说,凶手还没有找到?”

“沈翊!”

小画家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多久没听到杜城这么连名带姓地叫过自己了?

他明白,确实是挺过分的。

王胜之所以还没冲过去掐死他,纯靠杜城力气大,压得住,要不可就全完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凶手当然是在监狱里!他被我扔进了监狱,再也出不来……”

这是最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你对这个判决感到不服吗?”沈翊的眼睛恢复了清明,与王胜的大喊大叫相反,他故意放低了声音,柔声地问,声音里充满了指引性的诱惑味道,“还是说……其实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孤注一掷的小画家甚至不顾杜城强烈的眼神警告,径直往王胜的身边走过去,“比如说,你认为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王胜的回答是冲着他脸颊挥去的重重一拳,杜城脸都吓青了,沈翊倒是纹丝不动。

“这就是你的套路?给一巴掌再给一颗糖?”

“如果可以顺利撬出我想要听到的东西的话……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只是方法而已。”

拳风擦过白嫩嫩的脸颊,没打上,杜城好不容易险险地松了一口气。沈翊这小家伙有时候确实不让人省心,这个样子的,龇牙咧嘴不顾一切的小疯子模样,让他这个当队长的就此沦为了跟在后头擦屁股的奶妈,天知道他此刻只想冲上前去狠狠打他的屁股。

王胜的后续故事布满了人生旅途中坎坷的泥泞。某天,他和妻女走在路上,楼顶的社会青年突然割断捆绑钢筋的绳索,重物砸下,妻女当场身亡,他的脊柱也受到严重创伤,直到今天仍然没有完全恢复。那名青年很快被抓了,然而只说是为了好玩,根本没有看到楼下路过了行人,由于无法建立王胜及家人同他的任何联系,最终以过失杀人定罪,判了七年,如今这个点儿,已是在外头逍遥快活好几年了。王胜当年就是因为伤情严重以及行为不当两重原因被一纸调令扔到了北江,甚至被赶离了一线。他开始是不服,奋力挣扎的声响闹得动静很大,被警告过无数次,也被劝说过无数次,时间久了,人被困顿得寸步难行,便将自己锁在警察学校这一方小天地里,哪儿也不再去了,他其实不太确定真的听到当初那名青年的消息之后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杀了他,抓起来拷问,又或者以看似最正义的做法追根究底去挖掘藏在背后的实情——他始终认为这个小青年只是一把用来杀人的刀,都有可能。

王胜望着沈翊冷笑,余光却落在了杜的城身上:“一个疯起来的警察……你知道的。”

空气陡然凝滞了几秒,在场每个人的心中大概都有数不清的念头快速闪过,沈翊用扬起的温柔微笑打破了这份郁郁的沉闷:“那个青年是谁?”他并未接上王胜的话题,而是另辟蹊径道,“如果需要我们自己去查的话,虽然有点儿麻烦……”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之后便歪着脑袋,淡然迎上了王胜愤怒不善的目光。

“他叫做林海宇,一个留学回来、成天不务正业的二世祖。”此刻的王胜已经将他的目光彻底转向了几乎沦为了背景板的杜城,唏嘘道,“沈翊,怪不得……看你那会儿的表现,我以为你也能疯一个我看看,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更疯,竟然把他留在身边了……得,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能不能一次性问完?”

林海宇是林咏芳的弟弟,也就是蔡赟峯的小舅子。

杜城对王胜方才的评价不置可否,而是继续追问案情:“你见过那个传说中的正哥吗?”

“没有,我跟老雷,我们都只是小喽啰,他又是最喜欢玩神秘的,见得到就有鬼了。”

杜城皱眉想了想:“那蔡赟峯这个名字呢,你有没有印象?”

“……”

沈翊捕捉到了他那转瞬即逝的表情,是有点犹疑,又有点疑惑的模样:“不一定是具体的名字,代号或者蔡总之类的称呼也行。”

这就是所谓温柔的逼迫了,主要是为了防止王胜将欲言又止的那些话重新咽回去。

“倒是有个姓蔡的男人,具体名字不晓得,气冲冲跑来跟我们老大吵过架,我说的不是正哥,就是我跟老雷上边的那个混混头子霹雳哥,貌似是为了一个女人的事儿,还有钱给的够不够之类的,具体什么故事不太清楚,两人都说得模模糊糊的。”

当年组织覆灭,霹雳哥也跟着一块儿入了狱,但因并非首恶,时至今日,该是已经被放出来了。

“最后一个问题,认识于默吗?”

“好像是……之后队里来的新人?那会儿我的老婆孩子已经出事了……所以没怎么在其他人身上花心思,印象都不大深了……而且新人,也不是我该操心的事儿。”

“于默没干多久就辞职了,这事儿您还记得么?”

“貌似是因为丢了枪吧?说是辞职,呵!”

“那天抓捕流窜犯的行动,您有参与吗?”

“没有,队长令我在办公室里养着伤,不许乱蹦跶!”

实际上是因为王胜在抓捕林海宇的过程中蹦跶得太厉害,屡屡在违例的边缘上徘徊,被强制勒令禁足了。

“当时的……熊耀龙队长吗?”

“啊?哦!对!”

“那……将您调离或如市刑警岗位的也是?”

“就是他!要怪只能怪我自己,不服气那个狗(城翊)日……觉得判得太轻了,没忍住在法院里边闹了起来……”王胜神色黯淡道,“没想到到头来,他自己也来了北江!”

王胜对这位老领导的感情十分复杂,按理说人家远来赴任,应该上门拜访一番,只是他自个儿心里纠结,纠结来纠结去,也就一直拖着没去,这种年节时候,反而更加为难了。

“谢谢王老师的盛情款待,”沈翊笑起来眼睛弯成了两道可爱的小缝,尽管当事人王胜看起来并不是特别想款待他们的样子,“当年那个姓蔡的男人,能不能麻烦您回忆一下他的相貌呢?”他甚至为此拿出了纸和画笔,一副恭恭敬敬等待他开展描述的模样,“这可能对案件的进展非常之关键。”

“那都是十年前的事儿啦,而且我只是匆匆见过一眼……”

“没关系,请您听从我的引导……”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春水摇摇晃

婚后第二年

狩心游戏

骄阳似我(下)

<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
×
猎罪图鉴·城翊丨诚意
连载中莲中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