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婚

成亲之日是在比武过后的第七天。宜嫁娶,是不多得的好时候。一切虽然仓促,但总算是安排妥当。

叶府处处张灯结彩,与外边喜气洋洋的气氛不同,叶清歌房中却是一派冷清景象。

她遣散了贴身服侍的侍女,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梳妆台前。

床上放着新做好的嫁衣,是艳丽的石榴红,以最上等的湖绸制成。立领织金绣花罗衫上大幅凤凰飞舞的图案,凰身嵌满了琉璃薄片。

下半部分的二十四幅百褶裙裙角坠着珍珠的精巧圆坠,连绵不绝。裙子的褶皱间更是以金线银线配着玉石珠子绣了并蒂莲花纹,在外罩的及地素纱衣遮掩下朦胧盛开。

这样一件嫁衣,价值万金,只怕任何女子见了都有将它穿上的**。

然而叶清歌却只是坐着,面无表情,如同一个精致的陶瓷玩偶,木然地用梳子一下下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她已绞过了面,眉梢鬓角都被嬷嬷仔细地修过,与往日相比透着一丝妩媚。但那一双眼睛却是凝冻了的,寒如冰霜。

良久,叩门的轻声响起,碧雯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

她手里捧着的托盘上一顶金光闪闪的凤冠,赤金色凤凰压顶,每一片羽毛都雕刻的纤毫毕现,遮面的珠帘以一粒粒冰种翡翠穿成,随着侍女的步伐细碎伶仃。

看到叶清歌如此情景,碧雯也不敢出声,只是捧着凤冠静静地站于叶清歌身旁。

许久许久,外面的锣鼓声渐渐响了起来,叶清歌终于站起身,张开双臂,碧雯赶忙放下凤冠招来婢女服侍小姐穿衣。

待叶清歌换好了嫁衣,碧雯则如往常一般给她挽发,另有几个婢女为叶清歌化妆整理裙袂。

整个过程叶清歌都一动不动任由她们摆布,唯有在那顶沉重的金冠压在发上之时,两滴泪水顺着眼睫,倏地滑落。

锣鼓声、唢呐声震天,爆竹噼里啪啦,红色的纸屑四处飞溅,空气中一股硫磺硝石的味道。

到处都是刺目的红色,漫天盖地,叶清歌便是在这漫天盖地的红中由媒人牵引着,一步一步走向正厅。宾客早已恭候多时,等候在那里的谢忘渊一身红色的吉服,愈发显得长身玉立,仪容不凡。

鞭炮声仍在响,数百个连声,灌满了整条街道。六尺的高香燃于案前,龙凤的花烛火光闪烁。

在一片浓烟中,谢忘渊看着那个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一身婚服遥遥向自己走来。

恍惚中,谢忘渊想起了一句古诗:始知结衣裳,不知结心肠。

只是,结衣裳如何,结心肠又如何?

于他们这种人而言,早就没什么纯粹情感。

十八年前,信陵谢氏那个家破人亡的孩子被教主带回西域的一刻起,他就注定了会失去寻常人所能唾手可得的东西,譬如感情,譬如……

幸福。

但此时此刻,心里却总还会浮现出过往的一些事,修罗场里,雪顶之上,那抹红影,艳丽如昨。

叶清歌已经行至他的身侧,在场宾客无不瞩目,轻声赞叹着这一对真是天作之合。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起身的瞬间,隔着珠玉帘子,谢忘渊隐约看到叶清歌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泪光。

他忽然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不可告人的密谋与**的掺杂,让这场本就不是情投意合的婚事更加冰冷。

冥冥之中,谢忘渊觉得叶清歌好像一个人,一时却又想不起像谁,只是觉得分外熟悉。

究竟是谁呢……

没等谢忘渊回忆起来,伴随着“送入洞房”的声音,他和叶清歌被送到了装饰一新的婚房之中。

瞥了一眼身边的叶清歌,谢忘渊果断选择出门去院中应酬宾客。等他走后,叶清歌撩起面前的珠玉帘子,打量着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房间。

姐姐死时的景象又历历浮现在眼前。

“逃……妹妹,逃……”

血红血红猩红。

白衣上姐姐咳出的血。

她仿若看到,长姊站在这一片刺目的红里无声地望着她,眼神悲悯。

——————————————————

宾客散去已是午夜时分,晚风凉凉地吹,大红的灯笼在风里摇曳。

叶逸闻背着手,已经换上了家常的衣服,今夜的热闹之景不由得让他想起了十多年前自己成婚时的光景。

那时可没这么热闹,他是在家人的反对声里与夫人成亲的,只来了寥寥几个要好的朋友。完婚的地点也不是在叶府,而是在千里之外的临安城一间旅舍内。

回忆起了成婚时的情景,叶逸闻一向冷峻的脸上不禁带上了几许柔和之色,然而很快又被哀伤所代替。

斯人已逝。

正在此时,管家徐伯过来了,他毕恭毕敬地道:

“老爷,新姑爷入房了。”

叶逸闻淡淡道:“你是在担心?”

徐伯叹了口气:“二小姐毕竟不同于大小姐,老爷看着二小姐,难道不觉得很像年轻时候的自己吗?老奴真担心,她今夜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木已成舟。”叶逸闻神色只是寻常,“观察了这么数日,谢忘渊也不同于李家那个,算是不多得的少年俊杰,清歌能遇上他,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可是……”

徐伯还想再说几句话,却被叶逸闻不耐烦地一挥手:

“那日柳闻归如此不识好歹,难不成还要我任由清歌的性子,一意孤行最后闹成一个人尽皆知的笑话?——那要置我叶家脸面于何地。谢忘渊既入赘进叶家,那往后便是叶家的人了。以他的才能,往后定能助叶家干出一番大事业。”

“唉……”徐伯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无奈地叹息一声离去。

他是叶府的老人了,看着叶逸闻由一个孩童长成少年,又结婚生子。心知叶清歌的性子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叶逸闻,认准的事九匹马都拉不回来——当年太爷如此反对,甚至不惜以剔除族谱威胁,一转身叶逸闻还不是娶了花如影回来?

只不过由此缘故,直到太爷驾鹤西去,父子二人都再未说过一句话,形近路人。

以小姐这几日的表现来看,往后叶府怕是有的一番闹腾了。

正如管家所担心的那样,叶清歌果然没有坐以待毙。

婚房内,谢忘渊抓着叶清歌手腕,叶清歌坐在床沿上,握住的那只手里紧紧攥着把匕首,锋利的刀刃在烛火下闪烁着幽幽寒光。

匕首已经将谢忘渊的衣襟划开了一个口子,鲜血使得本就殷红的布料更加刺眼。可他却浑不在意般的微垂眼看着一身华服的少女。

叶清歌仰着脸,冷冰冰地望着他,二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肯率先松手。

这或许是记忆中他们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靠近彼此,但此情此景,也确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燃烧的红烛噼啪一声爆出一朵细小烛花,火光下少女仰起的脸庞尚带有稚气,然而那种无双的艳色却足以照亮整个房间。

半响,谢忘渊放开了手,匕首猝然落地砸出重重的颤音。叶清歌直视着他的双眸,一字一字开口说道,嗓音清冷:

“你毁了一切。”

谢忘渊无言以对,良久,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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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雨
连载中南淮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