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警官，”凌胜凯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悲痛与烦躁，不再理会身后弟弟失控的怒吼，声音竭力保持平稳，“事故的后续调查，就麻烦您多费心，务必查清楚每一个细节。”
“这是我们的职责，一定尽力。”王警官沉重地点头，语气带着真诚的惋惜，“凌董事长是市里知名的慈善家，发生这样的事…请节哀。”
他的目光转向蜷缩在地上的女孩，有些同情，“小凌总，这个女孩她母亲是事故主要责任方，但她也去世了。这孩子没有其他亲属，成了孤儿。您看……”
凌胜凯还没说话，凌胜耀猛地抬起头，“看她？看她干什么？就是她妈害了爸，她就是杀人犯的女儿！”
凌胜凯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感到极度的疲惫和沉重。
理智告诉他，迁怒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是荒谬且残忍的。
但情感上，父亲因此身亡，弟弟几近崩溃，他实在难以对这个“肇事者”的女儿产生多少温情。
“王警官，关于事故的后续调查和认定，我们凌家会全力配合。至于这个孩子……”他顿了顿，声音听不出情绪，“我们会按规矩，联系社会福利机构，妥善处理。”
“这样…也好。”王警官似乎松了口气，这确实是最符合程序也最省麻烦的处理方式。
凌胜凯看了眼她苏诺儿湿透单薄的衣服，站起身，对旁边的司机吩咐：“今天先带她回凌宅吧。”
“大哥！” 凌胜耀一脸不敢置信，声音都变调了，“你要让杀人凶手的女儿进我们家？”
凌胜凯用力按了按弟弟的肩膀，声音沉沉的，“她和你一样，今晚也失去了亲人。”
他脱下自己厚实的羊毛大衣，不由分说地裹在诺儿冰冷发抖的身上。
“我不准！” 凌胜耀尖叫起来，像被踩了尾巴。
“现在长兄如父，我说了算！” 凌胜凯没再理睬怒气腾腾的凌胜耀，语气不容置疑，对司机示意，“带她上车。”
苏诺儿被大衣裹得踉跄一步，羊毛料摩擦着冻僵的耳垂，久违的暖意让她突然呛出一声呜咽。
“不…我不去…我要等我妈妈……”她声音微弱却固执，她不能走，妈妈还在这里。
“你放心，”凌胜凯声音没有波澜，“你母亲的后事，凌家会处理。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哥！你凭什么——”凌胜耀的嘶吼被彻底无视。
“我相信你是聪明人”凌胜凯没有理会弟弟，居高临下的看着诺儿。
“带她走。”凌胜凯不再看任何人。
苏诺儿被司机半强制性地搀扶起来，裹挟着向外走去。
经过凌胜耀身边时，她清晰地感受到那几乎要将她烧穿的视线。
他站在惨白的走廊灯光下，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捏得咯咯作响，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你听好了，” 少年咬着牙，“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司机开着车穿过雕花铁门时，诺儿把脸贴在车窗上向外看。
雨已经停了，夜幕下的凌宅，在雨后的湿冷空气中更显庞大森然。
沉重的雕花铁门在身后合拢。
古典欧式的建筑风格，在精心设计却缺乏温度的景观灯光映照下，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奢华与肃穆。
"下车吧"凌胜凯拉开车门，诺儿的小腿突然开始发抖。
她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水的鞋子，在真皮座椅上留下几个模糊的印子。
凌胜耀走在最前面，每一步都踩得极重，背影散发着紧绷的戾气。
苏诺儿被凌家司机半扶着，踉跄地跟在后面，每一步都走的很艰难。
不是因为身体有多痛，而是因为前方少年毫不掩饰的憎恨目光。
玄关处，一位穿着深色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女人早已垂手恭立。“大少爷，小少爷，您们回来了。”
“耀，你进去先歇息，接下来几天有的忙，有什么需要我再......”凌胜凯话未说完，凌胜耀已经率先进了家门，脚步声极重，任谁都能听出他的不爽。
“陈姨，”凌胜凯无奈的揉揉眉心，指了指几乎缩成一团的苏诺儿，“带她去一楼西侧的客房。找身干净衣服，准备点吃的。”
“是，大少爷。”陈姨微微躬身，声音平板无波。
她走到苏诺儿面前，眼神没有任何打量，只是公事公办地说：“请跟我来。”
苏诺儿下意识回头看一眼凌胜凯，他却已经转身回到车上，并未回头看一眼。
当苏诺儿怯生生的走进凌家大宅，还未来得及看清华丽的装饰，就被从楼梯上甩下来的砰的一声落地的背包吓了一跳。
她抬头对上少年桀骜不逊的眼神。
“我有没有说过，这里不欢迎你？”少年的声音冷冰冰的，“你如果识相就给我滚出去”
苏诺儿怔怔的站在原地不敢动。
陈姨的脚步停下，语气依旧平稳，“小少爷，大少爷吩咐了，让这位小姐暂住客房。”
凌胜耀的胸膛剧烈起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苏诺儿，“陈姨，给我盯着她，谁知道杀人犯的女儿会偷什么！”
他猛地一甩手，像是多待一秒都嫌恶心，转身大步冲上楼。
“砰！”二楼传来震耳欲聋的摔门声，仿佛整栋房子都随之颤抖了一下。
苏诺儿被这声音惊得又是一哆嗦，下意识抱紧怀里的书包往后退了半步。
“走吧”陈姨的声音没有波澜，恭恭敬敬的垂手站在旁边，对凌胜耀的怒火也无动于衷，微微侧身，“跟我来。”
苏诺儿垂眸，看着光滑得能映出人影的大理石地面，空气里弥漫着昂贵木材、皮革和消毒水的的味道，冰冷而压抑。
她不敢抬头，只觉得这栋房子好大好空，高高的穹顶，长长的走廊，两旁墙壁上挂着看不懂的油画，那些画中人物仿佛都在注视着她这个闯入者，带着审视和排斥。
诺儿低头数着走了几步，却在拐角处撞见一幅巨幅婚纱照，照片里的凌父搂着穿白纱的女人，女人左眼下有颗泪痣，和凌胜耀的一模一样。
"那是夫人。"陈姨顺着她视线解释，"三年前病逝了。"
陈姨在一楼走廊尽头推开一扇木门，房间很大，布置简洁得近乎冷硬。
诺儿站在门口不敢进去，这个房间比她和妈妈的整个家都要大。
“你就住这里。”陈姨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指了指室内，“柜子里有全新的毛巾和洗漱用品。换洗衣服和食物稍后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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