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风卷过教学楼后僻静的角落，刮起几片枯叶，还有几声压抑的啜泣声。
诺儿抱着书本经过时，脚步不由自主地停顿一下。
几个穿着时髦的女生围成一圈，正对着角落里一个蜷缩的人影指指点点。
“于大小姐，家里破产的滋味好不好受啊？以前欺负人的劲儿呢？”
“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呢？听说你家房子都被拍卖了？”
“这包是A货吧？穷成这样了还背出来装？”
被围在中间的女生低着头，校服袖口被扯开一道口子，书包里的课本散落一地，上面还有几个鞋印。
诺儿呼吸一窒，那个被围在中间的女生，竟然是于珊。
诺儿几乎认不出她了。
曾经趾高气扬、带头欺凌她的女生，此刻脸色苍白憔悴，头发凌乱，满脸泪痕。
狼狈、无助，和当年诺儿的处境如出一辙。
而欺凌她的那几个女生诺儿有点眼熟，似乎……以前也是跟着于珊混的。
一阵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凌胜耀斜靠在车后座，一边打着游戏，一边不经意间提过一句：“于家那个项目，大哥好像没再投了。”
当时他语气随意，诺儿听到这话只是怔了一下，并未深想。
凌家生意上的事，离她太远。
难道……？
她不敢深想下去。
这时，一个女生似乎觉得还不够解气，拿起旁边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就要朝着于珊的头浇下去。
这一幕何其眼熟。
“够了！”诺儿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几个女生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诺儿，她们脸上的凶狠收敛了一些，但依旧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领头的女生显然认出了诺儿，有些忌惮，讪讪地放下了水瓶。
自从凌家承认诺儿的身份后，谁也不敢在明面上对她做什么。
诺儿的目光落在狼狈不堪的于珊身上。
于珊也看到了她，先是闪过一丝惊愕，随即是屈辱和难堪所淹没。
“你们走吧。”诺儿回身对着那几个女生。
那几个女生互似乎有些不甘心，但最终还是悻悻地离开了。
走过诺儿身边时，还能听到她们低声的嘟囔：“神气什么……不就是仗着凌家……”
脚步声远去。
诺儿沉默地看着她，看着对方沦落到甚至比自己当初更不堪的境地，她并不觉得痛快，反而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哀。
她默默地蹲下身，将散落在地上的书本捡起来，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到于珊面前。
“擦擦吧”
于珊挥手，狠狠打掉了诺儿手里的纸巾，“苏诺儿，少在这里假好心！”她几乎是咬着牙说道，“看我这样你很得意吧？是不是终于舒服了？”
她沉默了片刻，没有再试图说什么，站起身，“角色互换的滋味不好受吧”，看着于珊充满恨意和戒备的眼睛，心里那点微弱的同情也冷却了下来。
这世间的境遇，原来真的像一个轮回。
寒风吹过，诺儿拉紧了衣领，心里沉甸甸的。
依靠别人的威慑得来的平静，如同筑于沙土之上的城堡，潮水稍一变动，便会崩塌。
她想要的那份安稳，终究不能，也不应该，完全寄托在任何人身上。
晚自习结束后的车厢里，气氛比往常更沉闷一些。
诺儿犹豫了很久，打破了沉默：“耀哥哥……”
“嗯？”凌胜耀正闭目养神，闻声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瞥了她一眼。
“我今天看到于珊了”，诺儿斟酌着词句，“她被她以前那些人欺负了。”
凌胜耀没什么反应，只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短促的“哦”。
他甚至扯了扯嘴角，带着点嘲弄，“所以呢？这不是很正常？她以前怎么对别人的，现在报应不爽而已。”
她转过头，看向凌胜耀，“她家的事情……跟凌家有关系吗？”
凌胜耀有些诧异转头看她，微微蹙眉，“苏诺儿，你的同情心是不是用错地方了？你看到她倒霉，反而同情她了？”
“我......”苏诺儿发现自己很难向凌胜耀解释这种心情。
凌胜耀嗤笑一声，“今天如果不是凌家，你以为你的下场会比她好多少？”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让诺儿心里微微一刺。
是的，他说的对......
现在的安稳，不过是依赖着凌家赐予的庇护而已……
她转回头，没再说话。
周末，凌宅。
凌胜耀的房间难得没有充斥游戏声，诺儿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摊着习题册，笔尖却久久未动。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书桌后的少年。
他居然真的在看书。
凌胜耀微蹙着眉，指尖夹着一支转动的笔，午后的阳光透过纱帘，竟将眉宇间惯有的桀骜不驯淡化了几分，罕见的专注沉稳。
突如其来的认真，让诺儿感到诧异。
他不是早就定好要出国了吗？
大哥连学校都筛选得差不多了。
现在突然开始钻研起国内的高考题，他到底……在想什么？
然而这疑问也只是一闪而过。
他是凌家的少爷，他想做什么，他要做什么从来都不是她能够过问的。
她低下头，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数学公式上。
突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
是凌胜耀的手机，在桌面上嗡嗡震动。
凌胜耀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他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
“说”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而急促的声音，语速很快，似乎说了很长一段话。
凌胜耀只是听着，偶尔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嗯…...知道了…...具体位置？”
片刻后，他简短回道：“行，等着，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他利落地站起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我出去一趟。”他一边穿外套一边对诺儿说，“你就在我房间待着，等我回来。”
“哦，好。”诺儿点了点头，看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便也没有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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